姜廷恩小声说:“我这次考得不赖,我爸奖励我零花钱了。”
纪慎语分享喜悦:“我又考了第一,师父也特别高兴。”
姜廷恩顿时开心减半,人比人气死人,一想到纪慎语没那么多零花钱,又得到平衡。“要不你改天去我家看书吧?”他声音低得像特务接头,“我请同学吃饭才借来,咱们一起看。”
纪慎语一听书便有兴趣,问:“你不能拿来吗?我突然去你家不礼貌吧?”
这时丁可愈从旁边凑来,揭穿道:“傻师弟,你以为他带你看《革命诗抄》啊?他那是不敢带出来的彩色书刊。”
他们聊得火热,纪慎语夹在中间听那俩人吵架,音量渐高,丁汉白皱眉扫来又吓得他们立刻坐好。“废话那么多,正事儿屁都不放。”丁汉白说,“老三,你雕什么?”
他哪有师哥的样子,俨然是师父德行。挨个问一遍,挑三拣四冷嘲热讽,轮到最后的五师弟,却温柔顿生:“慎语,你呢?”
纪慎语答:“我都行,你给我定吧。”他惦记着为丁汉白做旧的事儿,干脆再加上自己这块,让对方做主。可话到丁汉白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他生生琢磨出三分依赖,四分信任,幻想了个花飞满天。
讨论完散会,三间玉销记,五个人揣着料去看店出活儿。纪慎语一路巴着姜廷恩,如同找到避开丁汉白的理由,而姜廷恩只觉大哥面色骇人,还不知自己成了活靶子。
丁汉白在门厅坐镇,他那两块早已完成,指腹新生的茧子就是记录。
纪慎语和姜廷恩在机器房用功,画形出胚,纪慎语和人家亲近嘛,大方地教“纪式绝学”。奈何姜廷恩迟迟无法理解,反怪他教得不好。
纪慎语脱口而出:“换成师哥早明白了,你笨就是笨。”
姜廷恩憋口气:“……废话,我要是和师哥一样厉害,我爸就不止给零花钱了,房子都要过户。”他说完揪住对方痛脚,“你在扬州没分到家产吧?以后分家的话得自己买房子,我建议你做上门女婿。”
纪慎语故意道:“我做你们姜家的上门女婿怎么样?”
姜廷恩独生子一个,算来算去只有姜采薇,可姜采薇是长辈,这人总不可能做自己的小姑夫吧?!如此排除,单身的只剩他自己了,再一琢磨,纪慎语和老二老三都生疏,只与他亲近……
丁汉白正招呼客人,只见姜廷恩咋呼着冲出来,他冷眼警告。等客人离开,姜廷恩扑来抱住他,叫他好恶心。
“大哥!纪珍珠不是东西!”姜廷恩抖抖鸡皮疙瘩,“他……他竟然喜欢男的。”
声儿太低,丁汉白以为听错,忙确认:“他跟你说的?还说什么了?”不料姜廷恩一脸苦相,凑到耳边欲哭无泪,“他、他对我有意思,居然还想嫁给我。”
丁汉白一胳膊扬开:“放你娘的屁!”
后堂要被丁汉白盯出鬼来,如果是玩笑,纪慎语早该跑出来解释,可安安静静的,那小南蛮子不定怎么偷着乐呢!他怄气,哄着有什么用,人家转头和个傻子打情骂俏!
纪慎语实在冤枉,他本欲出来解释,可姜廷恩跑出时险些撞翻一只软盒,好奇瞧一眼,竟然是丁汉白雕的印章。苍龙教子,下浮云海,巴掌大小却包含了三种雕法,施刀精准无比,还是一贯的游刃有余。
他就这么捧着欣赏,什么都忘了,丝毫不知丁汉白怄得腾腾冒烟儿。
待到天黑打烊,丁汉白押着姜廷恩折磨透了,放人,去机器房捉另一个。开门关门,惹得纪慎语抬眼瞧他,竟笑着,还有脸笑?!
纪慎语出完活儿,捧起那盒子:“我今晚就给你做。”
丁汉白鼻孔看人:“谁让你碰了?”
纪慎语说:“我无意看到的,真好看。”他一并装好,如同揣了宝贝,收拾好台面走到对方面前,“你雕的时候怎么不叫我看看,怕我偷师吗?”
丁汉白心说,我现在生怕你偷人!
当天夜里,纪慎语摆置出家当要上工,而丁汉白气还没消,挽着袖子修补破门。光动手不行,必定还要动嘴,他说:“补什么补,这破洞留着才能提醒你,大难临头,夫妻还各自飞呢,是谁豁出命救你。”
没得到半字回应,丁汉白扭脸瞪人,见纪慎语低头勾兑药水,一派谨慎。他继续修,嘴里咬几颗长钉,把木板钉上,暂时堵住风就算齐活儿。
补好,关好,锁好,动作一气呵成。
丁汉白踱步到桌前,挨着对方坐下,嗅一嗅瓶瓶罐罐,被那味道烘得捂住口鼻。“你这愣子,怎么不戴个口罩?”他瓮声瓮气,“长此以往吸肺里怎么办?”
纪慎语趁势说:“梁师父得了肺癌。”
丁汉白一听就像追求养生的老太太,恨不得叉腰警告一番。他回屋翻箱倒柜,没找着口罩,倒是牵出一条羊绒围巾,返回给纪慎语绕上,捂着,瞧不见皓齿,更觉得双眸明亮。
纪慎语也瓮声瓮气:“你走,别守着我。”
听话不叫丁汉白,别说走,反将凳子拉得更近。“我得看看你怎么弄。”他说,注视着桌面不像撒谎,“这属于你额外做的,我赏你零花钱,根据你花费的精力决定给多少。”
纪慎语说:“姜廷恩知道又该意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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