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为什么分手?路西下意识抠着伤疤,再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路春江。他和路春江算不得谈恋爱,他单纯暗恋自己的养兄,爬上床还被拒绝,无耻又可怜。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惊醒,脸颊火辣辣地疼。梦境会夸大一部分事实,他可以不相信,胳膊上的疤痕却时时刻刻地提醒他,路春江就是不要他。路西甚至扭曲地想,他高三联考时又不是没拿到本地大学的资格证,也许路春江嫌他这个便宜弟弟来路不正,所以才花钱把他撵到千里之外的上海。
“性格不合。”
“嗯。”
沉默了很久,路西的外卖到了。他趿着拖鞋乘电梯,米粉滚烫,汤洒了出来。他抱着碗在电脑前慢慢吃掉几根漂浮的青菜。手机响了。
宋一鸣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第15章
喜欢什么样的——路西无需思考。他喜欢路春江,他有限的人生里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路春江个子比自己高,偏瘦,夏天在家只穿背心时看得到肌肉。不近视,笑起来眼角有上翘的细纹。手很温暖。非常认真、仔细,有责任心……当然,这些是优点。
“对了,彤彤说你想出国?你想去哪里?你们艺术类的我不熟,是去法国或意大利吗?”
出国,路西懂事后再没妄想过。他小学时不知深浅,生日许下宏愿,以后考最好的大学,然后出国,念到博士,再回来开公司,挣的钱都给爸爸妈妈和哥哥花,逗得卞美英笑个不停,说他有良心。路春江在旁边煽风点火,盼盼去美国,给我带球星签名的鞋子。路西一口答应。
后来渐渐长大了,路西明白,出国留学这种事,对他来说基本没可能。路春江拿不出留学的钱,他供路西学画就很吃力。路西三番四次想要放弃,路春江不同意,甚至大发雷霆,把画夹摔在他面前,脸孔微微涨红。
“你到底还画不画了!”
“我考个大专就成。”
“胡说八道!”路春江把画夹拾起来,抖着里面的画纸,“你哥我有钱,你画你的,小小的孩子家成天满脑子净奇思怪想!”
可你也只是个孩子啊。路西坐在床上,默不吭声。父母去世对路春江打击非常大,表面看上去,他和正常人无异,但路西清楚,路春江到底变了:他不再喜欢出去,就爱守在家里。这一点也不像个,那群讨人嫌的狐朋狗友时常喊路春江去玩儿,他几乎全推掉了。
“去海边挺好的。”路西说,“你去呗。”
路春江随便换了个频道,看主持人采访菜贩,“不去。”
“不就去一天?我自己能做饭。”
“不去。”
“你去吧!”
“你想去?”路春江会错了意,“你想去就跟着他们去。”
路西凑上来抱他的胳膊,“你不去我就不去。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路春江很高兴,拍拍路西的脑袋。可选择学校时,他给弟弟挑了外地的大学:“多好啊,上海,国际大都市,发展机遇多。”
路西生闷气,“我在家,这不挺好的嘛,还能走读呢!”
“你傻啊,能去好地方干嘛不去,老死守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有意思吗?”路春江又去拍路西,被躲开了,“好好,弟弟长大了,有主意了——你听话,别学你哥。你哥没出息。”
……
“我想去意大利。”路西信口胡扯,“没想好,我外语很差。”
“哦,意大利蛮乱的。”宋一鸣说,“但逛逛也不错。你要打算去,我可以帮你问问。”
路西说,“谢谢。”
“不客气。”
谈话就此结束。路西吃完了饭,又爬上去睡觉。他太累了,梦里一会儿是面目模糊的宋一鸣让他还钱,一会儿是坐在树下,同学在复习数学。他惊讶地问怎么考数学?想起自己还没做题,就急得满头大汗,直到急得醒过来,平摊在凌乱的被子里大喘气,脖颈酸痛,头疼欲裂。看时间尚在凌晨,路西把钱给宋一鸣转过去,然后翻身再度睡着了。
这次没做梦,一觉到天亮。宋一鸣发来了新信息,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你不用给我钱,就是点朋友间的小礼物。”
路西迷迷瞪瞪地盯着这条信息,满心嫉恨,“你有没有种感觉,自己运气特别好?”
对方秒回,“你醒了?”
“我就觉得,我运气很糟。我有这个感觉,每次抽奖都不会中,打游戏抽卡永远抽不到ssr,想去的城市去不了……永远没有顺心事。我这辈子都发不了财,买不起房子,最后老无所依,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
他差不多在半梦半醒间写了这么一堆字。发出去过了很久,意识回到体内,这才一跃而起。此时撤回已经迟了,好在宋一鸣没有回复,路西出了一身汗,拍拍脸,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活干,太他妈闲了。
路家的房产纠纷闹到了六月底七月初,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再三调解下得到了不算圆满的解决。
路春江从脸色青黑的三叔路建设手里拿到了十万块钱,这才同意签字并交出老房契。经过这件事后他在父亲这边亲戚的名声彻底毁了,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威名远扬。老院子换了四套房子,他和两个叔叔一家一套,第四套卖掉平分。就连院子里的老槐树,砍伐后卖掉的钱也等分为三份。他从学校的单身宿舍搬了回来,王美兰告诉他,二叔路建业到处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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