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磊连连碰钉子,心里不痛快。樊云回到s市已有一个半月,齐磊明示暗示,易非不仅不接茬,连一起回易家吃饭都省了。如果从前的事是樊云脾气古怪,现在自己同易非几乎已板上钉钉,不说叫一声姐夫,还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态度。
“妈还总提起你小时候在我家住的那一阵,怎么说也带过你一个月。”齐磊吞了口酒,依然玩笑的语气,易非微微蹙眉,他意犹未尽地继续道,“说你那时候肺炎,夜里离不了人,稍微没有人照顾就咳得撕心裂肺,要把全家人都喊起来。”
樊云嘴角微微勾起,一言不发。
母亲被劫持后,男人们忙成一团。有女人持家的只剩下三叔家。樊云记得那时怕极了,但没有谁顾得上用心安慰她,也没有谁能平复母亲生死未卜的心情。
那之前从来有求必应,在家里时,母亲在时,多么无法无天。不管闹成什么样子,母亲总是回护着,“我的女儿,要让谁教?”
她还来不及学会理解趋炎附势的人类文明,在无知无觉中已然失了势。一墙之隔,大人们议论的是易家的儿子和新的女主人。前一刻假装苦口婆心可怜着自己的,下一刻转过身变成等着好戏的看客。
常听到的。樊云是被娇惯坏了,在别人家里住一点都不知晓感恩。回去易家以后该懂事了,陈阿姨要带姐姐和小弟弟不容易,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
舞台已换上崭新的布景,樊云无处可去,她只能换一副颜面,曲意争辉。
不论最初的骄狂,或者后来的讨好,对她来说都是不堪的历史。她以为自己站远了,不说不动,该可以隐身了,便有人三不五时跳出来提醒她,当心故态复萌。
那些细碎琐事是怎么发生的?在年幼的时候,樊云却记忆深刻。或者不是她自己要记忆深刻,是不断有人提醒着,一次次重翻旧账。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依靠的孩子,要怎样骄横,怎样迁怒,怎样自取其辱。樊云没办法解释,又没办法抹去。回望过去,像早已经过轮回,好比是注视着另外一个生物的所作所为,又深刻知晓那就是自己。是前史,更是无知狂妄的卑劣基因。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易非沉声道,“小时候她生病很厉害,我是有点印象。不过她这个人一向怕麻烦,丝毫不愿欠别人的。脾气不要太好。”
樊云恍惚失神,但听到易非的声音,抬起头,对上她温和的目光,知道往事已如烟尘。
齐磊讪讪道,“我想哪至于,我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她小时候皮的,比然然还难带,现在这么矜持。”陈丹笑,“太矜持了可不行,女孩子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着的。”
樊云微扬嘴角,“不会的。”
“就是,有我在呢,我肯定会保护姐的,对不对。”易然手臂搭在樊云肩上,手里捏着的蟹钳就蹭在樊云脸上。樊云作势要打,易然嬉笑着道歉,桌面上又一副笑语盈盈。
齐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易然才消停。
他扫一眼号码,忙接起来,声音里都带着笑,“嫂子。”
齐磊的大嫂郁茵茵是s市市长的养女。虽然说是养女,坊间流言郁茵茵根本就是郁市长亲生的。郁茵茵下嫁齐家时的排场真赶得上皇帝嫁女儿,那时候气氛相当宽松,一水的劳斯莱斯和保时捷真如流水绕了大半个城区最终停到闹市区的婚礼现场外,整条长街出动警力戒严,红毯铺了近千米。全市头头脑脑都露了面。
少妇郁茵茵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说易非这边这么热闹,正好凑桌麻将。易非如临大敌,午饭草草结束。早吩咐人收拾了楼下的棋牌室。凑人数,樊云也逃不掉。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郁茵茵来的时候,城墙已经码起来。齐磊没有下场,到门口迎她。
郁茵茵皮肤黑一些,穿墨绿色套装,前襟有民族刺绣。衣服倒是不菲,郁茵茵的肤色就未必驾驭得住。然而她看来相当自信。
进来缓步绕自动麻将桌一圈,易家老少四人齐上阵,齐磊像自己家一样吩咐着人给郁茵茵沏好茶水。招呼一一打过,郁茵茵亲昵地把手搭在樊云肩膀上,“哟,易非妹妹呀,只见过照片,人比照片里漂亮得多哦。”
樊云笑着应付,郁茵茵热乎乎的手压着,头一圈樊云本就搞不懂本地麻将的规则,加上分心,顺手要打出去。
“哎,别打这个。”郁茵茵一把握住,把牌换回去,重新理过。
樊云傀儡一样,不能习惯身后贴着个人。稀里糊涂胡了,总算松口气。
易然自觉下场,“茵茵姐过来坐。”
郁茵茵坐下来,“还是你们家然然懂事哎。”
樊云心想自己倒是巴不得下场。不能吃,平胡不能点炮,更不要说算点数了,那得摊开了给别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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