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人以前对丁阳印象颇好,闹到如此地步也很惋惜,既是纪天久代为求情,还有什么使不得的?唐幽便发话说:“我们早都商量过,凶死之人不宜久停,他在这里没有家小亲眷,等天一亮就要拖去城外乱葬岗。辛夷和他叔侄一场,丁阳又是为他而死,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拜祭。”
接着吩咐唐辛夷:“丁阳的尸身就停在后院柴房,我叫人拿些香蜡纸钱,你去磕几个头尽点孝心就回来,可不许待太久,那里血光重,小孩子是承受不住的。”
唐辛夷谢恩,立刻就要前往,赵霁也想陪同,陈抟就对商荣说:“荣儿,你陪赵公子和唐小公子去,祭拜完再把他们安全地送回来。”
此时已过寅时,月光陈旧,万物一色,那灰蒙蒙冷清清的色调消弭了白日留下的痕迹,好像黑夜是永恒的,光亮只是人们求而不得的痴梦。
后院柴房是整个唐家堡最低矮荒僻的处所,柴房是若干年前的用途,实际上早已荒废,一直是杂草和蛇虫的乐园,平日里连猫狗都不敢侵犯它们的领地。
三个少年在两名家丁陪同下来到这里,唐家人已为死者准备了一口柏木棺材,板儿很薄,正面有几个明显的虫眼,大概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被蛀穿。
四月中旬,尸身易腐,丁阳死了七八个时辰,遗体已成为苍蝇们的美食。距离棺材还有十来步,人们已听到麻痹耳膜的嗡鸣,千百只绿头苍蝇正在举行盛大的飨宴,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恶臭在它们是激发食欲的无上美味,纷纷手舞足蹈,聚集成厚厚的黑云盘踞在棺材上方,叫人望而怯步。
家丁们劝阻:“这人死状太惨,脑袋都碎成烂柿子了,就是看了也认不出来,少爷还是别过去,受了尸气会生大病的。”
赵霁也扯住唐辛夷袖子说:“我们就在这里祭拜吧,别靠近了,相信丁叔叔也不想吓着你。”
唐辛夷只看棺材已能想象出丁阳的惨状,就地哭倒,失声啼泣道:“丁叔叔,是我害了您,我要是有点本事,不被那恶婆娘欺负,您也不会为我丢掉性命……”
他亲手点起香烛,以子孙之礼跪拜磕头,凄凉的夜风里除尸臭外又多了烟火的辛辣和泪的苦涩,大肆摧残着人的精神。
赵霁蹲在唐辛夷身边帮他把纸钱一张张撕好后递过去,看他脸上的泪水刚被火气烤干,转眼又湿漉漉的,哭到气窒声噎也停不下来,心疼得不住抚背劝慰。
唐辛夷抽抽搭搭说:“丁叔叔对我那么好,我却连为他准备一口好棺材都办不到,真是没用。”
他不住自责,其情可悯,其意可哀,铁石心肠也会动容。赵霁和两个家丁都跟着哭了,商荣也放下成见,取出一粒莫松给他的永清丸送给唐辛夷。
“这是神农堂秘制的祛除恶秽的丹药,也有防腐功效,你拿去放在那位前辈的棺材里,苍蝇蛆虫就不敢靠近了。”
唐辛夷尚在犹豫,赵霁已替他接下礼物,殷勤地说:“我帮你放。”
他拿着永清丸跑到棺材前,那些苍蝇果真起了惧意,嗡地一哄而散,他吊起胆子将棺盖掀开一条缝隙,缝隙里是比夜更深邃的黑暗,隐藏着他难以想象的恐悚景象,他的脊椎瞬间冰封,赶在手脚失灵前将丹药投入缝隙,关上棺盖,一路趔趄着跑回同伴身旁。
突然间,起风了,一只隐形的大脚踹飞火堆,踢断香烛,大群裹挟火星的黑色蝴蝶疯狂扑飞,惊动了栖息在树木草丛里的鬼魂们,陷入鬼哭狼嚎的人无不心悸胆战,赵霁先大叫一声:“快走!”
拉住唐辛夷开跑,其余人顺势跟随,没跑几步赵霁就被草根绊倒,慌乱中以为鬼在抓他的脚踝,又差点尿路决堤,后来还是商荣和唐辛夷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将他脚不沾地地拖回,到了有灯光的地方,三个人都累得汗如雨下。
头七内至亲不能洗浴,唐辛夷换上丧服直接回灵堂守灵,商荣却不耐脏,去厨房要了桶热水,站在客房门外的天井里洗澡,看不惯赵霁的脏样,顺便让他脱了衣服,先从头到脚浇湿,而后拿着水瓢站在一旁,指挥他“搓搓这儿”、“再搓搓哪儿”,搓出泥垢再用水泼洗,警告他不洗干净不准上床。
赵霁见四下清净无人,便一面搓澡一面低声说起飞头煞的事,经他提醒,商荣的思绪也发生大地震,心想:“薛莲的徒弟说他是被飞头煞诱入唐家堡才给唐门的人抓住的,而上次薛莲带来的图纸显示,之前凶手只在神农堂周围出没,这次突然改变活动区域,莫非想转移视线,让诸天教把唐门视为新的怀疑对象?
他一心不能两用,无意中直接用凉水给赵霁浇身,夜间的井水冰冷彻骨,赵霁又刚淋过热水,反激之下冻得直跳脚,抱住双臂大骂:“小混混,你想冻死我!”
商荣被他一骂,歉意顿消,也扬眉数落:“都快夏天了,洗个冷水澡哪里就冻死啦?成天娇里娇气,纯粹一个酒囊饭袋。”
赵霁更气:“你还有理了,幸亏舀的是冷水,若舀了开水,还不烫掉我一层皮!?”
“好呀,那我就多给你浇点冷水,帮你把皮练厚实点。”
商荣教训起人从不手软,但真舀了满满一瓢凉水,按住赵霁肩膀,照头淋下去。赵霁起了满身鸡皮,不自觉地猛然扑抱上来,掠夺他温暖的体温。
商荣有洁癖,日常就不喜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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