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慧听他提起唐辛夷,神色越发亲和,问:“你认识辛夷?”
赵霁欢笑点头:“他是我的好朋友。”
这时天井里又涌入一群人,为首的是唐幽、唐默,他们见了觉慧都吃一惊,唐默失声呼喊:“海月,你回来了!”
这觉慧正是唐震的长子,唐辛夷的哥哥,唐海月,去年因伤心家事,看破红尘,离家后在襄阳龙兴寺落发为僧,如今再与亲族相聚,已别是一番心境,沉息敛色地走到长老们跟前,以方外人的礼数问安。
唐家人看他一举一动已是个道道地地的出家人,暗自感慨惋惜,唐幽微露怨责:“你回来得晚了,没能送你爹最后一程。”
觉慧念句佛号,低声说:“贫僧自剃度后便决意了却俗缘,收到书信犹豫良久,不知该不该再入红尘。后来主持方丈说,学佛之人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俗世里的冤亲债主都是首要救渡之人,若单纯追求自了,便与佛心相去甚远了。贫僧听从主持教诲,即刻兼程赶回,恳请长老们提供一间净室,让贫僧为亡者诵经超度。”
唐幽说:“此事稍后再议,你刚才可曾与那刺客交手?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觉慧说:“贫僧方才恰好路过此地,听到房内有打斗声,跟着看到那两位小施主破窗跌出,后面有人掷剑刺杀,贫僧不及多想,先打落凶器,又朝窗洞内连发十五枚袖箭,均被对方避过。随后就见他冲破屋顶逃走,故而没来得及辨识形容。”
唐默欣幸道:“多亏海月出手,要是让客人在我唐家堡遇难,这干系就大了。”
唐幽也向陈抟致歉,自疚防护不周之过,又向商荣询问线索。
商荣与刺客打斗时夜色昏蒙,只看出轮廓是个体格魁梧的壮汉,并不能描绘其相貌,
不多时,那些追捕刺客的人陆续无功而返,都说刺客轻功了得,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唐幽以老江湖的经验判断:“我看未必,他大概熟悉我唐家堡的地形,否则轻功再好也不可能来去自如。”
下令门下仔细搜捕,发现可疑人等立刻抓起来审问。
众人散去后唐辛夷才闻讯而来,在天井与觉慧不期而遇,兄弟俩自幼相亲相爱,此番一别经年,物是人非,见面都悲喜交集。
唐辛夷抱住哥哥痛哭,叙说离别后的遭际委屈,觉慧一心向佛,把这个弟弟视作尘寰中唯一挂碍,不肯为他误了清修,于是竭力克制情感,平静劝导:“娑婆世界本多无常,还望施主节哀顺变,莫要因执着自苦。”
唐辛夷哭求:“大哥,爹爹去世了,如今我只余你一个至亲,你回来和我一起生活好么?”
见觉慧闭目不答,便拽住他的袖子摇晃乞怜。
觉慧叹气:“施主错了,贫僧是龙兴寺的行者觉慧,你大哥唐海月早已不在人世,世间缘法皆有定数,缘起而遇,缘灭而别,求是求不来的。”
唐辛夷听他如今满口断爱绝恨的禅语,知他心如磐石,不可移易,注定难以挽回了,伤心欲绝下又哭成泪人。
赵霁守在身旁劝抚,也只是隔靴搔痒,略尽人事。他的人生还太短暂,好比刚起蒂的嫩黄瓜,之前一直藏在叶荫下享受雨露滋养,如今刚接触风霜炎寒,尚不了解命运的残酷。
他不懂唐海月为何执意出家。
不懂唐门内的明争暗斗。
不懂为什么有人制毒养蛊修炼邪功。
种种克伐怨欲、爱憎嗔痴在他还是一部难解的天书,他刚刚翻开封皮就已眼花缭乱,字里行间的空白还等待他以经历做注,该用端正的行楷,还是狂放的草书,都是未知数。
不久鸡鸣破晓,新月渐渐从金弓褪色成银钩,天边的白翳仿佛轻柔晨曲,抚慰被世事折腾过度的人们。
苗素早起听说夜间之事,忙跑过来探疑,她宛如嗅觉敏锐的小狼,只要留下一丝气味,就能按迹循踪地捕获猎物,那刺客就是露出尾巴的狐狸,已被她锁定来历。
“刺客熟悉唐家堡地形,武功高强,这两点特征都与诸天教教徒所说的疑似飞头煞的白衣人,和杀死卢氏的凶手吻合,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连续出现三个类似的歹徒,所以我初步判断,他们是同一个人。”
苗素站在客房中央眉飞色舞梳理案情,坐在周围的是潜心关注的商荣、半信不信的唐辛夷,还有不停打哈欠的赵霁。
等她阐述完见解,商荣问:“那刺客为什么要杀赵霁?他跟这两件案子没有关系呀。”
苗素抱臂斜睨:“如果你没有牵涉其中,那人又怎会取你性命?我看你是无意中得知了与案件有关的隐情,凶手怕暴露自己,是以赶着来斩草除根。”
如同往沉静的鱼池里投了块石头,惊得鱼儿翻波跃浪,赵霁和商荣悚然一震,不自觉地相互对视,思绪都牵扯到同一件事上去。
“难道是飞头煞?”
赵霁像踩到蛇一般蹦跳而起,惹来苗素和唐辛夷惊怪。
“飞头煞怎么了?”
他俩齐声问询,又发现商荣正向赵霁递眼色,便断定二人藏有重大秘密。
苗素当即套话:“荣哥哥,昨晚刺客未能得手,定不会就此罢休,你们若知道什么线索最好说出来,或许能借此及时揪出凶嫌,否则赵公子凶多吉少。”
商荣知她言之在理,考虑片刻说道:“我们并非有意隐瞒,只因此事非同小可,唐门、神农堂和诸天教的衅端尚未理清,杀害唐堡主的凶手也还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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