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好眼力。”我放下茶杯,“晚辈的易容术到底还是不精啊。”
“不是。”老方丈眉目慈祥,“施主的眼神,一直未变,纵使……已经过了十年。”
“多谢。”我心里一冷。十年前的旧伤隐隐作痛,我下意识地攥了攥拳。
“施主可找到佛祖在哪里?”老方丈轻轻地问。
我冷笑,“原本就没有佛祖。世人自欺欺人,可悲可悲。”
“唉……”老方丈摇摇头,“施主的戾气一如当年。”
“出家人常说慈悲,而慈悲不过就是当人需要时,给一碗热粥而已。”我品了一口茶,苦涩难耐。
“阿弥陀佛,施主说慈悲,施主心中可有慈悲?”老方丈沏上热茶,满目悲悯。“老衲本事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但问一句,夜煞可有慈悲?”
我一惊。
“晚辈不明。”我放下茶杯,不经意间竟然倾出了些茶。
“平白夺人生命,夜煞可想到慈悲?”老方丈连连逼问,我竟无可回答。
“晚辈不是来找方丈讨论这个问题的。既然十年前见死不救,晚辈自知不欠世人,不欠你这法华寺。今日晚辈来借贵寺的宝物一用。”
老方丈了然一笑:“可是天雨曼陀罗?”
我点头微笑:“正是。”
“十年之前,老衲便已知晓。拒于门外,原因这门本事方便之门,施主若有缘回来,便自然回来。这‘天雨曼陀罗’本是镇寺之宝,若我法华寺不借,施主会如何?”
“我平了你法华寺。”我用简洁易懂的语句告诉他,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天雨曼陀罗不过就是株花。摇摇曳曳地开在凭栏,血红的颜色燃烧着,诡丽曼妙,如地之业火没顶吞噬。见之者,无不感到yù_wàng涌动,无可抑制。
我俯身,拈下坚硬花籽,晶莹剔透,如血如墨。
“当年鬼魅夜煞血洗法华寺,就是为了夺去天雨曼陀罗花籽。不曾想花籽竟然引火,仅剩三枚当场灰飞。十年之前,施主所到之日,天雨盛开,无籽而生……十年之中亦是无籽。昨日结下一枚,老衲便知,是施主还来之日到了。”老方丈含笑而立:“令尊也曾来求,径不曾想施主是来抢的。”
“多谢。”我拈着花籽,石榴籽大小,香气馥郁。
“印度毗舍离城之长者维摩诘为诸菩萨、舍利弗等大弟子及诸天人说法,时有天女散天华于会众之身,因菩萨已断一切分别想,故天华不着诸菩萨,大弟子等则未绝分别想,犹畏生死,色、声、香、味、触等五欲得其便,故天华着于彼等之衣,神力亦不能去之。如今天雨为施主结下花籽,欲孽已如根茎,施主自当好自为之。”
“我原只是世俗之人,如今,多谢。”我深深一拜。
走时,背后的老方丈温润笑道:“萨波达王割肉喂鹰,我等到底是没有如此胸怀。”
“你们在里面说了那么久,我差点要拔剑冲进去了。”可言不满道,“起码你应该让我跟着你进去。”
“没什么事情,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江湖恩怨。”
“啊?不是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么?怎么会扯到江湖?”莲现飞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一脸娇憨。
“是,所以,我已经拿到东西了。”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回到宿在客栈,可言一脸严肃地望着我。
“九天,你来大凛到底是干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书,“你应该猜到一些了。”
“天雨曼陀罗花籽是传说中疗伤的圣药。据说只要还有一丝气息的人都能给救回来。所以……”
“如你所猜。我娘他其实……没几天了。”
“嗯?”可言一脸惊异,“我看月公子气色一直很不错啊!”
“那是因为,我爹一直在给他过气疗伤。这些年江湖传闻医神功夫退步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在不断地向我娘输入内力,功夫当然会倒退很多年。当年我娘被尉迟老庄主扔到大雨中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的,不过是我爹强行夺回他一口气。我给我娘诊过一次脉,当时我就发现他身体的基底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想些办法,恐怕就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可言一脸的怅然:“早先听说过很多鬼魅夜煞的传闻,那时候听着只觉得不寒而栗。现在看来,竟有些佩服月公子了。”
“佩服?”
“是啊。你说到底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能惨烈如此?当年的鬼魅夜煞何等的威风,‘玄天夜雨闻鬼哭,幽魅玲珑笑枯骨’,真想不到就是现在的月公子……”
“‘玄天夜雨闻鬼哭,幽魅玲珑笑枯骨’。这是说我娘的?”
“啊,你不知道么?当年没人能逃脱鬼魅夜煞的杀戮,那时候江湖人人自危,许多结了仇怨的江湖门派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被灭门……鬼魅夜煞做事从不留余地,一向是斩草除根……”说到这里,可言激灵了一下。
“没想过要报仇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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