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心中一时纷乱难言,一边是爹爹,一边是慕容,他今日若真手刃了慕容博,日后与慕容之间便真的隔着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然而,如今不也有着他母亲的血仇在么!想到此处,萧峰咬咬牙,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慕容复,便纵身追随父亲而去。罢了,事到如今,还有甚么好说的!
慕容复见萧峰离去,立刻想到父亲即将面对的危局,想也不想便追随而去,口中还高声呼喝道:“萧峰,不准伤我爹爹!”他轻功也甚了得,紧紧追在萧峰身后。
萧峰闻言,身形不由一滞,但随即就不再理会慕容复,飞快向前。此刻,在他心中,到底是杀母之仇占了上风。
众人只见萧峰、慕容复一前一后向山上奔去,两道人影,霎时间都隐没在少林寺的黄墙碧瓦之间。
至于留在原地的诸位,见玄慈与叶二娘双双死于戒律杖责之下,皆唏嘘不已,唯留方得双亲又随即失去的虚竹,抱着两人尸体痛哭流涕。
老僧
慕容博被玄慈揭破本来面目,又说穿当日假传讯息、酿成雁门关祸变之人便即是他,情知不但萧氏父子欲得己而甘心,且亦不容于中原豪雄,当即飞身向少林寺中奔去。少林寺房舍众多,他熟悉地形,不论在哪里一藏,萧氏父子都不容易找到。
但萧远山对慕容博此人恨之入骨,如影随行般跟踪而来。萧远山和他年纪相当,功力相若,慕容博即便先奔了片刻,萧远山也能紧追而上。
眼见萧远山近在咫尺,慕容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整个人往藏经阁一闪,衣袂翻飞间,随即消失在排排藏经架之间。
萧峰正当年壮,武功精力,俱是登峰造极之候,虽然在慕容复处耽搁了一些时间,发力疾赶之下,渐渐也拉近了与二老之间的距离。待追至藏经阁时,只见两人一前一后闪入其中,再也不辨踪影。
萧峰于藏经阁外停下身形,他自幼便是少林俗家弟子,也曾听师父说起少林藏经阁乃寺中禁地,未经许可不得入内,此时他虽与少林寺已无甚瓜葛,却仍下意识遵守着这条戒律。
因着他这一停顿,其后发力狂奔的慕容复也已到达藏经阁门前。慕容复忧心自家父亲的处境,方才那一追已是使出了全力,堪堪停下时,脸颊因发力而飘红,几履发丝从发冠处脱落,显出一丝凌乱,万种风情。
但他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状态,只是急急伸开双臂拦住萧峰:“你不准伤我爹爹!”
萧峰见了此时的慕容复,眼神微滞,心中不由一动,随即想到母亲的血海深仇,硬生生将那丝松动压下,沉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父子说什么也要手刃慕容博,你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慕容复双眉紧蹙,呼吸沉重:“你果真要如此绝情?”
萧峰眼神一乱,微微偏过头去,有些不敢直视慕容复,双唇开合间却是无言。
见状,慕容复方要说话,却见回廊转角处出现一青衣老僧,他身形枯瘦,一张长脸遍布沟壑,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
慕容复心中一惊,疾声问道:“老和尚,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慢慢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施主问我躲在这里……有……有多久了?”两人一起凝视着他,只见他眼光茫然,全无精神。
慕容复道:“不错,我问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屈指计算,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歉然之色,道:“我……我记不清楚了,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里面那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我……我已来了十多年。后来……后来慕容老居士也来了。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甚么。”
正在此时,只听藏经阁内几排经架轰然倒塌,经书散乱,洒满地面。
老僧抬头面向门口,高声道:“两位老居士不如出来吧,这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乱翻经书还不算,如今竟把藏经阁也弄得乱七八糟,诶,冤孽啊!”
话音方落,只见灰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藏经阁门口。
萧远山奇道:“我来这藏经阁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从没见过你?”
那老僧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骛,自然瞧不见老僧。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本《无相劫指谱》,唉!从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萧远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自己第一晚偷入藏经阁,找到一本《无相劫指谱》,知道这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当时喜不自胜,此事除了自己之外,更无第二人知晓,难道这老僧当时确是在旁亲眼目睹?一时之间只道:“你……你……你……”
老僧又道:“居士第二次来借阅的,是一本《般若掌法》。当时老僧暗暗叹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陷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学,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这两部经书撇在一旁,找到一册《伏魔杖法》,却欢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得回头?”
萧远山听他随口道来,将三十年前自己在藏经阁中的作为说得丝毫不错,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一阵阵冒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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