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笑起来:“陛下,你养我,最多养到衣食住行。可我要吃要喝要玩,而且要最好的,这个好是没止境的,你养不了的。”
刘睿摆出一副诤友进谏的架势:“知足者常乐,为何非要那么好呢?”
赵棠笑得肩膀发抖,靠在车壁上,那手挡住眼睛。他的眼睛湿润了,这样遮着,刘睿便看不见:“对呀,为什么呢?唉,谁他妈哪儿知道为什么!”
刘睿道:“太医院的李院首最擅骨科,你跟朕进宫,让他帮你看看腿吧。”
赵棠道:“我有钱,自己会请。”
刘睿道:“李院首今年一百零三岁,便是朕要看病,也不敢说召,得说请。别任性,好不好?”
那句“别任性”,刘睿说得很温柔,好似哄小孩。赵棠心里难受,把脸别过去,一声不出。刘睿笑道:“好不好嘛,给朕一个面子?便不给朕面子,将来落下残疾怎么办?”
赵棠不耐烦道:“好好好,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刘睿笑而不语,看着赵棠的脸颊片刻,突然把头转向窗外,不知看什么。赵棠暗想:“我有这么丑,你都不乐意看了?”恨意辛酸漫上来。
车颠簸着,外面的脚步声、音乐声似乎被隔绝了,赵棠的心跳声、刘睿的呼吸声却变大了。赵棠深呼吸,吸了满腔刘睿味儿,他笑眯眯开口:“哎,恭喜啊!云起年轻英俊,还是正牌将军,你挺有艳福啊!”
刘睿呵呵笑了两声,专注地看窗外,仿佛在数仪仗队伍有几只脚。好久之后,他慢慢道:“嗯,我们过得,都比十年前好了。”
第23章
皇宫在洛阳城南,建筑整齐,气势恢宏。未入宫门就能看见大殿深绿色的屋檐、高高耸立的楼台,和架在空中的朱栏走廊。天子仪仗从北入,过司马门、端门、却非门……每进一道门,仪仗队便撤走一些,过却非门后便只剩十几个侍卫。
赵棠把脑袋伸出车窗,新奇地到处看。殿前的广场宽宽阔平整,地上整齐地镶嵌着及膝的琉璃灯,灯光浮在夜色里,好似一颗颗宝石,划分出道路。再远处,亭台楼阁、宏伟宫殿,错落有致地蹲伏着,仿佛俯瞰凡人的巨兽。
刘睿凑到赵棠背后,笑道:“黄巾军侵占洛阳时,放了把火,把宫殿烧毁了大半。这些是去年才修缮的。”
赵棠脖子发麻——刘睿太近了,呼吸都吹到脖子的皮肤上。刘睿又伸出手,指着那最大的一座宫殿道:“那是德阳殿,元旦在那里办大朝会,各州郡官吏、侯爵、方国使臣都会来,上午朝见,下午宴会,要到深夜才散。”又指着一处小巧玲珑的宫殿:“那是温室殿,地下埋铜管,冬天时,宫人把烧好热水灌入铜管,日夜不停,温室殿就温暖如春。”然后又指着一处大门紧闭、很是萧索的宫殿道:“那是碧阳宫,你以前……”顿了顿,改口道:“那儿没人住,朕让人收拾好,你养伤时住,好不好?”
赵棠道:“太麻烦了,随便找个屋子就行。我也住不了几天。”
刘睿叹道:“也对。”
马车又行片刻,停在一座精巧秀丽的宫殿前。这宫殿装饰华丽,十二根朱红廊柱支撑着碧瓦屋顶,四个黄金铃铛悬在檐下。门首一匾,上书“却非殿”。宫女、侍卫、太监在殿外台阶下跪满了。
刘睿下了车,命众人平身。那小太监小宫女才跑过来,拿衣服的,捧水瓶的、拿痰盂的、拿拂尘的,忙而不乱,把刘睿簇拥起来。刘睿一边朝却非殿走,一边吩咐:“去备一份礼,朕明日下午去安王府,向安王请罪。另去御史台说一声,朕今日惩处王子坚,是教他规矩,明日早朝,朕不想弹章。明日下朝后,再让司徒、尚书令、左右仆射到书房,商议选官之事。”顿一顿,道:“朕有贵客,他受了伤,去请太医,再去把碧阳宫收拾出来给他住。”
一个中年太监柔声道:“奴婢记下了。只是碧阳宫荒废已久,收拾需要时日。今日先让贵客在下人房中将就一宿?”
刘睿道:“不可!”思忖片刻,道:“却非殿不必收拾。”
太监一愣,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准备。”
刘睿厉声道:“明白什么?朕的意思是……添一副卧具,不是添一个枕头!”
太监连连告罪,倒退着下去。
赵棠想:“故意给我听吗?呸!”
宫女搀扶赵棠下车,先待他去沐浴更衣。赵棠住了半个月牢,满身虱子,宫女们在浴桶内加了药材,给赵棠洗了三遍,又把赵棠的头发解散,用篦子一遍一遍篦。赵棠全程不必动,只需捧着一杯蜜浆,闲闲地喝而已。洗完后,赵棠换上新衣,走进却非殿。
他以为,天子的寝宫肯定是金床金案金地砖,哪知却非殿寒酸之极,幔帐半旧,家具只一案、一席、一书柜、一香炉、两张床。三十六根蜡烛,照得殿内昏暗清冷。
刘睿从殿外来,伴着一位鹤发童颜的太医。那太医唠唠叨叨:“陛下可有按时饮食?按时就寝?按时服药?”刘睿只是笑,到赵棠面前,拉住赵棠的手:“李院首,这便是对朕有救命之恩的赵兄,你千万要医好他。”
李院首淡淡点头,率先走进却非殿。刘睿拉着赵棠跟进去,把赵棠带到床边坐下,亲自蹲下身,把赵棠的裤管卷起来。
受过一踹的小腿又肿又涨,好似一只紫茄子。李院首伸出两指,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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