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无禹仿佛听得天方夜谭一般失笑:“本官还以为是什么冠冕堂皇之词,没想到司福罗家的儿子,说话这般荒诞可笑。我军连下两座城池,士气正旺,十万精兵枕戈待旦,茂城不过探囊取物,你不但不为求和而来,反而喧宾夺主,如此无礼。”
“哈哈哈……”这话倒是令逸景笑出声来,神色诚恳,似乎并无半点调侃之意,“下官行军打仗十几年,今日才是明白什么叫夜郎自大。”言罢,笑意早已烟消云散,眉眼之间只有轻蔑,“那么问问大人,为何上一次攻取茂城被打得丢盔弃甲?战局变幻莫测,胜败兵家常事,并非小小一场战役可定江山,何况新主夺政才多久就冒然发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等兵家要事都不明了,安敢妄称胜利?想必粮草已经被安戊军所截获,存粮不足,眼下是否军心不稳了?”
“但是你们不过两万军士,我们确是十万精兵!”
“两万如何?十万又如何?宁武和安戊皆是我朝精锐之军,战功显赫,气吞山河。贵府号称十万,可这南蛮之国的一亩三分地,只怕连个可以耕地的人都没有了吧?”逸景见对方脸色一变,继而缓缓言道:“大人可曾踏足我朝国土?幅员辽阔,沃野千里,天子震怒之下,便是百万雄狮,摧枯拉朽,寸草不生,大人还以为那时尚且能苟活于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然天子仁爱治天下,不愿生灵涂炭,这才给了你们痛改前非的机会。”
纳无禹面上一时阴晴不定,似有犹豫,才张口却又闭嘴不言。
“大人还想等着车国的象兵支援?”逸景挑眉问道,而被人一眼洞察心事的人哑口无言,面色更为难看,逸景举杯抬手,身后的赫连弦轻顺手为他斟满美酒,而他继续从容饮酒道:“大人怎么不问问车国,二十多年前,车国举兵来犯我朝,是不是一个叫司福罗华景的人以机关遁甲,在谈笑风生之间便将象兵一举扫尽?”
“他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逸景微微一笑,双眼不知藏起多少算计,“何况这只是阿伐骨因一己之私而兴师动众,大人何必参与其中,令南蛮沦陷?如今没等来车国象兵,倒是街上的三岁孩童都知道阿伐骨已经磨快了刀子,只等大人进军失利,便正大光明的抢夺军权,一举杀之。”
纳无禹难以置信地重重放下酒杯,“这不过是谣言而已!你身为上邦使节,莫要在此搬弄是非!何况新王待我恩重如山,想要动手,何必等待今日。”
逸景头疼地重重叹息道:“下官万万料想不到,大人居然如此愚昧,只知道眼前蝇头小利,却不知这背后是万劫不复”,言语之间,已经起身离座,举杯道:“既然相识一场,下官便敬大人这最后一杯酒,还请大人前路珍重。”
说着就带着赫连姐弟转头出门,也不管身后纳无禹是什么表情。
“使节请留步!”穿过回廊之时,身后脚步匆忙,一个仆役上前来阻拦三人,“纳无禹大人请三位入席。”
“你当本官是呼来喝去之辈吗?”逸景高声训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本官的去路,还不让开!”
还不等那仆役反应,赫连轻弦长臂一展,将人推到一边,三人脚步不停地出府而去。
“使节请留步!”一脚已经踏出府门的逸景,这才停住了脚步,已然是纳无禹追来了。
此番撤去了酒桌宴席,只是简单的书案椅子。
“还请使节明说。”
“很简单,阿伐骨不敢轻易举动,正是因为大人是贵族之首,手握军政大权,不可能轻易除去,然而时长日久,等阿伐骨彻底站稳了脚跟,怎么会同意大人掌握高于他的权力?何况阿伐骨厌恶世卿世禄已久,要想废止这一制度,难道大人不是首当其冲?”
“这……”纳无禹眼神左右打转,闪躲不定。
“那便退一步说,即便阿伐骨夺取了大人手上的权力,却念于旧情不杀大人,但是天下人如何看待大人呢?阿伐骨谋权篡位,驱逐国王,是为不忠;不遵父命,逆天行事,是为不孝;出师无名,生灵涂炭,是为不仁;罔顾情义,不服长兄,是为不义;待到大人权力尽失,世人只怕迫不及待口诛笔伐,掀瓦拆墙……话已至此,还要多说吗?”
纳无禹额上已经渗出了阵阵冷汗,双方沉默良久,他才声色沙哑道:“可是除去阿伐骨,还有谁能为王?”
“旧主容亮就在茂城,届时可迎回旧主,功劳万世,我朝也将全力扶持,何况容亮王不是还余下子嗣吗?大人若是不满容亮,从其中挑选,令容亮退位让贤,也是两全其美,军政大权依旧在大人手中。”
纳无禹犹豫半响,终于打破沉寂,劝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使节远道而来,还请暂且歇下。”
“看他那可笑的模样,显然是怕了大军长”,赫连轻弦在一边啧啧称奇,“退兵已成定局。”
“只怕未必”,逸景的脸色并未好转,“他不想见我们,却因为一封书信放开府之门;原本无意再听本官言说,却又亲自追出门来;明明听得谣言在耳,还是故作镇定;认定阿伐骨定会厚待他,本官三言两语就哑口无言。此人性情犹疑,不会果断决策,而是想着万事周全,然而当断不断,自得其乱。”
赫连姐弟相视一眼,弦轻问道:“依大军之意,还是要铤而走险?”
逸景默然点头,叮嘱道:“事发之后,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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