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耘宁感觉不对,走到阮轩平时呆的签押房那儿,一瞧某屋子灯火通明立即躲到旁边,偷偷瞧阮轩在干什么。岂料, 阮轩扎根书案前,并不怎么动,常常是皱眉咬着笔头若有所思,偶然得了神助似的落笔一口气写满一页,额头冒了汗,身子打着颤,通红的脸色不知是因为烛光还是兴奋劲儿。
签个公文,至于这么激动吗?
徐耘宁本来打算只看一会儿,见着阮轩反常的言行,根本移不开眼,目光炯炯地站在夜风之中盯人。
“最近没什么案子啊……在烦什么?”徐耘宁怎么都想不明白,不禁嘀咕,稍稍动了动才知浑身发软发麻。她懊恼自己看入了神,小心动动腿,想站直了不做这样累自己害别人的坏事了。
然而一站起来,她又忍不住垫脚眺望,想要看看阮轩在写什么。可天那么黑,隔那么远,阮轩纠结的小手还在上头晃悠来晃悠去的,她实在是一点看不清。
要不……直接找个借口上去,近距离看得一清二楚?
徐耘宁转身回了后院,叫小杏泡杯提神醒脑的花茶,加上一碟鲜甜滋补的山药糕,紧赶慢赶往前堂走去。到了转角的地方,她远眺发现阮轩低着头,特意放慢步子踱过去,双手紧握托盘稳如泰山,生怕瓷器相碰出声音令阮轩发觉。
似乎很认真写着,阮轩对于有人接近一无所知,捏着笔不断写着,下唇快被咬出痕来。
不动声色地接近,徐耘宁歪着脑袋瞧了瞧,分明见到了上头的字,可繁体字竖着拍,咋一看真的辨不出什么,她还未瞧出来,阮轩便觉得面前暗了,眼下的白纸黑字被黑影笼罩……
“啊!”阮轩惊叫一声,“你怎么来了!”
平常慢吞吞软绵绵的阮轩突然就机灵了,抬头的一瞬,左手已经抽了纸背在身后。
徐耘宁愣了愣,眼睁睁瞧着阮轩右手握的笔上墨汁,因突如其来的藏匿动作颤落在光滑的黄梨花木桌上,而镇纸被带着一歪,险些飞出去。
“来看看你。”徐耘宁将讶异藏妥,装作没看见过阮轩的惊慌失措,端起一个笑,“喝点茶,吃点点心吧。”
阮轩跟着干笑,“谢谢耘宁~”
“不客气,你刚才在写什么?”徐耘宁用一副聊家常的口吻问。
没怎么撒谎过,阮轩当时就变了脸色,说话结巴,“呃……有关案子的,只有……只有衙门的人能看!”
徐耘宁一挑眉,“我是你媳妇,住在衙门里,还不算衙门的人吗?”
呆在原处,阮轩无措的目光扫过徐耘宁,再瞟向外头的明月,最后瞥见放官印的柜子……
“朝廷的人才能看。”找到了后盾似的,阮轩板脸说。
也不勉强,徐耘宁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书桌,将阮轩刚才急急抽纸而弄乱的东西摆好,捡起不小心飘到地上的白纸若干,平平整整置于桌案上,微笑:
“好,那你忙吧,我先回去睡了。”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过了关,阮轩愣愣点头,目送徐耘宁出了门,这才松口气。
听到后头的轻响,徐耘宁勾起笑,抬眼看着明镜似的月亮,想着明早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伸了个懒腰:
来日方长,回去补个觉养精蓄锐先。
——
徐耘宁低估了阮轩的警惕心。
上一回借着送花茶点心的“夜袭”之后,阮轩不回房住了,抱了床被子到了签押房去,甚至关门上锁,一副闭关修炼的模样。当然,进去之前,阮轩还是对着徐耘宁软软说了一番话。
“压了很多案子要处理……”阮轩低着头,看徐耘宁都是酝酿许久抬眼的偷偷一瞥。
徐耘宁知道这是阮轩撒谎的小习惯——不敢正眼看人。
可是,阮轩说了谎,她即使拆穿也没办法知晓内情,或许阮轩看计划败露,心里委屈,一扁嘴一皱眉哭了出来,又是鼻子眼睛发红的小兔子模样。
“好吧。”徐耘宁亲自给了阮轩最厚实温暖的被子,“得了空,要出来吃饭。”
之后,徐耘宁看阮轩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说不回房睡连正眼都没给过她几个,心里不服气,憋了几天之后觉得受不住了,细细想来,隐约认为与《香闺秘事》失窃的事情有关,差了小杏去打听。
小杏问了书斋老板归来,说,“老板说,书还在,夫人要看的话只能在书斋看。”
果然没丢!
起初“阮轩谎称丢书求银子”的猜测,根本不是荒诞的了,徐耘宁为自己的直觉骄傲,冲到前堂看了一眼紧闭的签押房大门,仍是不舍正面冲突。
要是阮轩从此不回来跟她睡怎么办?
琢磨片刻,徐耘宁觉着输不起,但心里一口气不出不舒服,回头跟小杏说,“走,咱们去书斋找乐子!”
到了书斋依旧是老样子,小厮放了她们进门,小杏在院落候着,徐耘宁进去,熟门熟路找出好几个小本本,但看来看去,手仍然伸向了曾经的《香闺秘事》——经典就是经典,初心就是初心,回顾同样精彩。
说实在的,这本书字数很少,就连不和谐内容也是精炼的三言两语,不过,徐耘宁可以想象,而且现在已经可以臭不要脸代入阮轩来想象——不管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子,深闺寂寞的大小姐,清心寡欲的小尼姑,想成阮轩的脸,便是各式各样有意思的扮演了。
无论穿成什么模样,变成什么身份,徐耘宁觉着阮轩仍会软软的,甜甜的,咬一口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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