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耘宁本来不把卖身契当一回事, 打算将耍赖进行到底。她觉着,朱员外是一时兴起, 过些日子不想要小香就算了,或许还会心疼付过的银子追着刘婶讨回来。
可看过小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她总算知道卖身契是个重要的东西,苦恼了:怎么办呢?
恰好,阮轩忙完了回后堂吃饭, 徐耘宁正揪着头发思索, 听着脚步声噌的蹦起来,二话不说将阮轩往房里拉,“我问你件事, 很快的, 不急的。”
把饭碗放下来,阮轩歪头, “什么事啊?”
“卖身契有什么办法拿回来,除了偷。”徐耘宁急急问。
皱着眉暗忖片刻,阮轩在她热切的目光中迟疑答一句, “买回来?”
“对啊。”徐耘宁一拍手,“咱们有多少钱?算一算看看够不够数,然后马上去找朱员外。”
说着,她转身去柜子要翻宝盒出来点算值钱玩意,刚走了一步,手腕被阮轩抓住了,“哪有这么简单呢, 你应该不知道朱员外的为人吧。”
这个问题,徐耘宁倒是说的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阮轩摇摇头,“他远比张老大难缠的多。”
徐耘宁颓然坐回床边,一拍软绵绵被褥发出噗的闷响,和她憋屈的心境相合了,“那你说怎么办,万一朱员外认死理非要小香,你让小香在这里躲一辈子?”
“我也不知道……”阮轩瞟向窗户,一脸若有所思。
徐耘宁以为阮轩是在看对面的屋子,便道,“小香知道了卖身契的事情,哭个不停。要不是小杏让她劈柴,恐怕眼睛哭干,得把自己吓死。”
“嗯?”阮轩轻轻应了一声。
瞧阮轩眨巴眼的无辜样,徐耘宁知道,方才的话是白说了。
“你不是在担心小香吧,”徐耘宁抄手挑眉。
阮轩心虚地抿了抿唇,小声答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最近乡下风大,穷人家茅屋吹坏了,有些东西直接倒下来压坏了庄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徐耘宁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也不会强求阮轩满心思只想小香的事情——如果那样,阮轩不是又成了浑噩度日的狗官?
阮轩握了她的手,轻轻抚着指尖,“让小香先躲一阵,最近朱员外家中有人做客,应当不会急着讨人。”
“嗯,你先忙完手头的事情吧,这里我搞得定。”柔柔的轻轻的,徐耘宁感到几分痒,便把绷着的胳膊放了下来,勾着阮轩的手指头摇一摇。
阮轩笑了,嘴角扬起眼睛眯成一条缝还不够,鼓了鼓脸颊像是在做鬼脸。
“噗。”徐耘宁刮了下阮轩鼻尖,“行了,堂堂县令大人笑得跟小傻子一样,不好。”
敛了笑扁嘴,阮轩嘟囔,“关着房门,谁知道啊。”
“好好好。”徐耘宁顺了阮轩的话头,“快吃饭,早点去做事。”
桌子在手边离得近,她端了碗准备递给阮轩,一碰才知凉了,硬生生把饭菜从阮轩手里又扒拉出来,“凉了,我去热一热。”
“可是……”阮轩颤颤地想伸手去够碗沿。
徐耘宁看透了,补一句,“很快的。”
不等阮轩拒绝,她转身便往外走,想要叫手脚快的小杏。谁知,她一开门,扫地的小香扑了上来抢过,不等她说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夫人我来,是要热饭是吗?我马上去很快的!”
小香小跑着奔去厨房,徐耘宁懵了懵,看向树下坐着的小杏,“呃,她怎么……”
“找事做,热饭她还是会的。”小杏淡淡说一句,垂下的眼眸依旧看着手里的东西。
小杏在磨刀。
能一下子劈断一手都抓不完的木柴的砍柴刀。
“你怎么突然开始磨刀。”徐耘宁听那一下下刺耳的磨刀声,再看小杏面无表情的脸,莫名心里发凉。
小杏抬眼瞧来,眼里永远不起波澜平平静静,“不好用。”
“……”徐耘宁眼皮子不知为何跳了跳。
有了小香一头热的帮忙,小杏将砍柴刀磨得锋利吹发可断,把杂物堆积的房间整好,理清了缠绕在一块的粗麻绳,绑起来打死结壮汉也挣脱不开的那种。
徐耘宁眼皮子又不知为何跳了跳。
次日早晨,小香起了个大早,病愈后浑身是劲在井口打水。以前阮家院子大,小香可没有小杏那样的耐性轻手轻脚,木桶砰砰撞着惊艳,手一抖水哗啦啦泼在地上。
后堂巴掌大的地方,什么声响都听的见。
先前阮轩起身,徐耘宁已经被扰了一回,不过那次阮轩给她捻被角揉头发,软甜的声音说着“睡吧睡吧我的耘宁”,安慰十分得当,这一回怪声连绵,一阵一阵在她要进入梦想的时候吵人,顿时让她暴脾气上来了,穿衣服开窗怒骂,“谁啊!大早上让不让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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