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红巾那人向他一拱手,朗声道:“在下赤豹营鲁句践,请小兄弟指教。”
盖聂也道:“在下壁字营盖……葛大。请指教。”
不料两人互相道了名姓之后,就各自僵持不动了。系红巾的剑士好歹还跨前一步,摆了个起手式,盖聂却是直挺挺地矗在原处,连剑都不拔。
鲁句践原本见盖聂形貌尚小,至多不过弱冠,因此有意相让;如今底下嘘声四起,终于也顾不得了,再次跨前一步道:“小兄弟为何还不出剑?”
盖聂道:“我一出手,你就败了。”
鲁句践一口气噎着嗓子,差点抽过去。连带司马尚都在底下猛捶额头——这小子平日里话少得很,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个人。
再看台上,鲁句践怒火陡升,出手不再容情,口中轻叱一声,一道青霜便如流星一般疾掠出去,直指盖聂喉下三分。此招虽无甚机巧,难得的迅捷无比,气势惊人,剑风中似裹了七分内劲,十分杀气。
盖聂上身不动,脚下向左跨一小步,不多不少刚好避过此剑。
鲁句践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后大臂一带,长剑向外划了一个凌厉至极的半弧——这一式变化极快,倘若命中,足以将人当胸截为两段!盖聂却韧如迎风蒲柳,半个身子向后猛弯下去,令寒刃擦面而过。说时迟,那时快,鲁句践像早就预料有这一躲似的,脚下急走两步蓦然跳起,足尖踢向盖聂的踝骨,意在令他失去平衡。盖聂却永远比他抢早一瞬,于间不容发之际整个身体故意翻倒,触地后轱辘一般滚了开去。
鲁句践气得将剑一把插入木制的台中,喝道:“小子到底要不要比?!”
盖聂爬起来掸掸灰道:“要的。”
“如此无赖做派,哪里像是在比剑?”
“军中斗剑,无非各显本事而已,先前将军也没有规定不许在地上滚。”盖聂道。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乱哄哄的笑声;司马尚用袖子捂住脸;只有牛二憋红了脸大喊道:“葛兄弟莫怕他!用你宰牛的那一招!!”
盖聂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招式本没有高下之分,只要能击败对手,便是好招。比如你先前那一战连连佯退,就是为了令你的对手随着你的步调不断进攻,整个人的重量和用力的点都往前倾,这样当你以‘涉江行’冲到他两臂之间时,他便怎样都来不及回护侧后空门。”
鲁句践听他不但抖露了方才那一战的玄机,更一语道破自家的独门轻功,不由得周身一震。他是二十多年前一位名满天下的大人物之后,家传武学已经十分难得,少年时又游历七国,遍访各地剑术大师,见闻不可谓不广博。‘涉江’是他拜入一南国高手门下所习,因为提气运功之法与中原武学大相径庭,同门中只有他一人天资聪颖,算是学成了七八分;而后来传他武学的高手又意外身死,他本以为世间只剩他一人会用这门神秘莫测的身法;如今却被赵军之中一名不经传的小卒随口提起,怎令他不惊!
他本想细问两句这少年到底是何来头,奈何心下纷乱,不知从何问起;而那边盖聂又终于亮剑,道一声“得罪了。”便强攻上来。他这一式是竖着向下砍,看上去人人会使,毫无藏拙弄巧之意,却与先前使重剑那大汉的绝招极为相类。
鲁句践心神受震,步法已不稳,只能勉强抽剑格挡——却没听见金戈交鸣之声,反倒觉得颊边一股清风扫过;反应过来时,耳朵后面贴着一丝彻骨的凉意。
他知道,那是盖聂的剑。剑气已收,只是静静地指在那里。
台下的人群都像哑了一样。没人看清他们是如何分出胜负的。只知道,那个后来上去挑战的少年做到了他说过的话。
一出手,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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