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吴邪把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起齐铁嘴那幼年丧父的儿子齐羽来。
这齐羽从小对生父全无印象,打记事起便和母亲一起住在外祖父家。虽说齐铁嘴已死,好在齐家财产并未受到多大损失,再加上九门内其他几门的帮衬,齐羽母子依旧是锦衣玉食。只是因为没有父亲,他从小就被其他孩子欺负,便是在家里,也少不得被表兄弟们指指点点,故而年纪不大,却长着一张比他爹看上去更为苦楚的面孔。他娘去世之后,齐羽索性搬到了建德县一座山上隐居,平常在山间一座庙宇里寄宿。他毕竟是齐家的血脉,对于龟筮卜占之事一触即通,平日里又最好这些营生,便在庙前起了个挂摊,和他生父一样一日三卦。只是他起不得早,总要晌午出来,天擦黑便不再为人起卦,更因为囊资丰足,故而并不向人收取卦资,受他所惠者无论给他什么回报,他也一概笑纳,若是有奇难之事更是兴趣十足。吴邪也因为机关中所运用的一些术数问题曾转托吴三省向他请教过,因此对他的下落十分清楚。
过了卯时,太阳升起来,清晨的凉爽就褪得一干二净,又开始闷热地厉害。
两人一路行来,张起灵安静地连喘气声都不大听得到,吴邪觉得这样赶路实在无聊,加之刚刚狠摆了他三叔一道,心情大好,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他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齐家的江湖传闻。平日他在家里也没几个可以显摆的对象,此时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可是手舞足蹈了大半个时辰下来,任凭他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张起灵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眼神涣散,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看他这个样子吴邪便有些泄气,一面腹诽那人真是个能闷死人的闷油瓶,一面灌了几口凉水解渴,也不再说话了。
马不停蹄赶了半日路,到达严州府建德县时已近午时,吴邪问明了方位,便与张起灵策马前往位于梅城镇北门外的乌石山。
山上古木参天,绿荫浓密,更有淙淙泉水从脚下蜿蜒流过,真是好一处山明水秀的清凉世界。被烈日骄阳晒得头晕眼花的吴邪不由精神一震,跳下马来掬了几口山泉喝,只觉得清冽甘甜,连带着被暑热熏得浮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小哥,来喝点山泉水,消消暑。”
张起灵一身道褂密不透风,背上还背着个片刻不离身的长条布包,要是寻常人只怕早就热得中暑,但他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也只是额头上略有些薄汗而已,真不知是他定力过人还是体质特殊。吴邪虽招呼他一起下来喝水歇息,但他坐在马上根本就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崎岖的山路出神。
吴邪讨了个没趣,干脆不去管他,只不断掬起泉水喝了一饱,又打湿手巾反复擦拭头颈上的汗水,折腾了好一会儿。期间张起灵并不曾出声催促,静静地看着他打理好了,重新翻身上马,这才轻轻说了一声:“走吧。”
齐羽在这乌石山上结庐已有数年,加之他算卦奇准,行事又不同于寻常的命理先生,在这一带已颇有名气。吴邪只是随便一问,就有热心的樵夫愿意带他们前往,边走还边和他们说一些齐羽的奇闻异事。在这些乡间的愚夫愚妇眼里,那齐羽都快是个半仙之体了。
那人领着他们到了山上的玉泉寺,在山门外便看到一条长桌,桌后坐了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低头对付手中一大碗面条,身后插着个算命摊前常见的幌子,边上站着数人,一副想靠过去又不敢打扰的样子。
那樵夫向前一指吃面的人:“这位便是齐先生。”
吴邪道了声谢,又摸出几个大子儿给他。那樵夫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欢天喜地地收了。
二人走到长桌前,见那齐羽大约四十岁上下,与吴三省年龄相仿,生得貌不惊人。他穿了件白色绸衫,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袖边领口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碗中也只是坊间小民最常见的阳春面,面汤上仅仅飘着几片葱花,连一点油星也不见。倒是那一双持碗筷的手修长白净,一看就不是苦哈哈们能有的。
吴邪正欲说话,边上就有人跳了出来:“我说,你们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可是一早上就来了,顶着这么毒辣的日头等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劝你们也规矩些,乖乖到后面等着去。”
不等吴邪开口,张起灵忽然说道:“我们问几句话就走,不是来算卦的。”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是个道士,料想出家人不打诳语,也就不再加以阻拦,踌躇着退到一边。
此时齐羽已经将那一大碗阳春面吃完,抹了抹嘴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吴邪和张起灵问道:“二位欲问我何事?”
吴邪赶紧躬身行礼:“齐叔一向可好?小侄吴邪,乃是临安吴三省的侄子。这位张道长是小侄的朋友,今日有事特来拜会。”
齐羽颔首,也拱了拱手还礼,又转向张起灵道:“你就是哑巴张?”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齐羽长叹一声:“也罢,你们且随我来。”说完他起身走进了玉泉寺,吴邪虽然心中疑惑,但看张起灵已经跟了上去,少不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齐羽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绕进一处厢房,推门示意他们进来。
吴邪看那屋中陈设和寻常出家人的禅房差不多,一色玩器全无,案上摆了几部书,不过是《周易》、《参同契》、《抱朴子》之类,床上衾褥也十分朴素。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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