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男人凝视著他的目光,也依然是有若当日般的心碎欲绝。
或许,对西门曄而言,那样的亲近与其说是享受,毋寧说是一种折磨──正因為深爱,正因為在乎,所以才会越发的痛苦、越发的悲哀。
这一个月来,他伤害折磨的不光是自己,也有将他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的西门曄。但那个男人却只是默默背负起了一切,然后始终如一地将他捧在手掌心上疼著、护著、宠著。
──曾几何时,总是心疼著对方眉眼间鬱色的他,竟已成了那份抑鬱和悲伤最大的罪魁祸首?
思及这些日子来男人始终笼罩著阴霾的面庞,以及对方凝望著自己时、那沉眸间挥之不去的痛苦色彩,凌冱羽吐息一窒,而终在片刻思忖后猛地翻身下榻、匆匆洗漱更衣后便欲出外往寻西门曄──
却在房门开啟的那一刻,望见了那轻而易举便占据了他全副心神的男人。
眼下不过旭日初升,屋外的那个男人却已不知在他房前站了多久,竟连髮梢都带上了几许晶莹的露珠……可那专注凝视著自己的目光,却仍是一如既往的、那种让人心碎的温柔。
望著那张看似冷峻、却褪不去悲哀气息的俊美面庞,感受著那份他已然无比熟悉、眼下亦仅两步之遥的气息和温暖,凌冱羽心神一颤正欲说些什麼,却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口,便因瞧清了男人左眼圈上的一轮黑青──儘管因背光而不至於那麼明显──而為之一怔,并旋即化作了难以按捺的一声「噗赤」。
──那是个虽少了往昔原有的开怀,却仍无庸置疑的「笑」。
许是知道他在笑什麼,向来皮厚的西门曄竟是罕见地微微红了脸,俊容之上却迥异地露出了一抹或可称為「如释重负」的轻鬆。
「你终於笑了。」
男人柔声道。直对著青年的眸中满溢著的,是连那圈黑轮也无法掩盖的怜惜与在乎……听著如此、瞧著如此,凌冱羽本就称不上平静的心湖更是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昨夜同师兄的一番长谈,亦伴随著浮现於心──
我知道不论旁人怎麼劝解,你都仍然会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受西门曄欺骗,事情便不会发展至此──可这是错误的。若真要归咎,让流影谷、让西门曄将目光投往岭南,从而「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我,而不是你,冱羽。
……可我明明身在京裡,却从未曾起过营救陆伯伯他们的念头。不是反覆思量后為了顾全大局而放弃,而是根本连丝毫念想都不曾勾起……
事有轻重缓急。当时你早已确认他们的状况、确认他们只是行动受制而无碍於性命,又认定西门曄回归流影谷后,一切必能得著妥善的解决,自然没有多费心思於此的理由──别忘了,那时我和煜下落不明,西门曄亦伤势未癒……面对这等严峻的情势,如果你还生得出分心救人的閒情逸致,就是我的教育失败,也是西门曄的做人失败了。
说著,白冽予微微一叹:况且……真要怪罪起来,若不是海天门,一切根本也不至於发展到这种地步。
师兄……
我知道这种自我苛责的想法很难抑制──即便是我,在事情已过去十几年的此刻,亦仍不免有所寻思:如果当初我没有轻信青龙,娘会否就能平平安安地同爹一起白头到老?可就算抑制不了,也不要忘记什麼才是你真正应该关注、对付的……逃避永远解决不了事情。如果梦魘和伤痕都已是必然,那就让它们成為你自我鞭策的力量,直到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為止。
顿了顿,无双容顏之上一抹苦笑勾起: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却是我唯一能教你的,冱羽。
……嗯。
至於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人吧。
──这番话脱口之时,儘管唇畔苦笑未敛,师兄神情间却已转带上了几分温柔……和缅怀。
而凌冱羽很清楚这种转变的原因何在。
人……麼?
思及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伴,以及方才醒转后於心头縈绕难断的诸般思量,怔忡间,青年已然不由自主地微微倾前、直至将头轻轻抵靠上了男人胸膛。
「冱羽……?」
西门曄虽因青年突来的亲近而有了瞬间的迟疑,却终还是在一声轻唤后抬臂拥住了对方……「怎麼了?是白冽予的金针大法失效,所以没睡好吗?」
「不……我睡得很熟。」
「那……」
「……对不起。」
面对男人的关切探问,半晌沉吟酝酿后,纠结多时的凌冱羽终还是低低开了口,道出了那句他已欠了对方太久的话语。「在京城的时候,我……心太乱,只顾著胡乱迁怒撒气,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实是,那些若不是你之类的怪责话语都只是一时气话,我不是真心这麼想的。所以……」
回想起初听著那番话时的心痛与自责,青年音声微滞,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将话语接续下去──「所以……莫要再说什麼留待日后让我向你报仇之类的话了。」
「……我只是想,由我背负起一切,总好过让你那般责备自己。」
对西门曄而言,那天的事同样是不容磨灭的记忆,自然一听就明白了对方言下所指,环抱著青年躯体的力道亦随之收紧……「是我太自以為是,没想到这样的话同样伤你极深……当时你之所以会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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