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日,即便他仍无知地全心信任这西门晔,却也从不曾想过……二人竟会有发展到如此地步的一日。
不曾想过……那份在乎跟仰慕,竟也能演变得如此深入骨髓,义无反顾。
所谓世事难料,大抵不外如是。
——可这份席卷而来的愁思跟抑郁,却没有因此便无穷无尽地蔓延下去。便在凌冱羽情绪愈发低落之际,乍然中断了一切的,是天边蓦然响起的嘹亮鹰鸣。
那是凌冱羽再熟悉不过的、锅巴那绝无仅有、不容错认的叫唤……入耳的音声让青年先是一怔,而旋即发声轻啸,将本自盘旋着的鹰儿召了下来。
和锅巴重逢,也是桑净达到九江分部之后的事了……当初锅巴本一路跟他行到了京城四近,却因他担心由此暴露行踪而将伙伴暂时【野放】去了,自个儿则孤身入京与西门晔一会。只是后来事情生变,被迫和西门晔躲藏隐居了好一阵子的他自也无暇顾及在外自力更生的鹰儿……好在有了上回行云寨一别的经验,让他对锅巴的认路功夫多了几分信心,所以脱险之后虽依然未能与锅巴【联系】,却也没怎么担心伙伴的状况。
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没有担心的必要……学聪明了的锅巴在玩了好些时日都没等到人后,便再次认路飞回了擎云山庄,然后一如先前地在主人迭经波折磨难之时很没良心地吃好睡好住好。等一人一鹰又一次感动重逢时,锅巴丰润的身子已成了凌冱羽肩上的【不可承受之重】,自然让做主人的忍不住又是一顿叨念和腹诽。
便如刻下。
“等等、等等……别上来呀,你很重的!锅巴……!哎呦!”
见着自家伙伴以丝毫不逊于以往的快、准、狠之势朝自个儿俯冲而来时,心知不妙的凌冱羽正想拔腿避开,却因凉亭边的地形限制错失了闪躲的时机。但见俯冲而下的杂色鹰儿蓦地于半空中一个回旋,而终以着一种难以由其体型想象出来的轻巧优雅站上了青年肩头。
只是如斯亲昵的举动,换来的却是凌冱羽陡然沉了一边的身子,以及面上哭笑不得的神色……感受着颊侧传来的、鹰儿翎毛的微刺感,青年终还是放弃了好生【惩戒】对方一番的打算,转而自怀中取出了一包鱼干喂起了胃口明显已给养刁了的伙伴。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再这么下去还得了?事情结束后,咱们终有回到岭南的一日,到时你要还三天两头地往擎云山庄跑,干脆改行做信鸽算了。”
只是他这一番【恐吓】的言词方落,肩头本自叼着鱼干的鹰儿却忽地扑腾着振翅而起,却是就这么离开了才刚停留不久的落脚处……如此【激烈】的反应让凌冱羽瞧着一阵错愕,却才刚打算将鹰儿追回,便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望见了情人本应正埋首情报堆中的身影。
——锅巴之所以离开,不是因为他的教训恐吓,二是因为此刻正用着复杂的目光深深凝视着他的西门晔……眼见锅巴一个回旋便欲朝西门晔俯冲直袭而下,不忍见着流影谷少谷主惨遭鹰袭击的他只得暂时抛下伙伴,一把拉过男人的手先一步赶回了自个儿房中避难。
“真是的,每次搜这样!”
带上房门的那一刻,听着屋外传来的尖厉鹰鸣,夹在一人一鹰之间的凌冱羽不由得一阵头疼:“你们两个到底何时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先挑衅的可从来不是我。”
虽知青年只是嘀咕两句,倒不是真有意责怪自个儿,可西门晔仍是因那入耳的言词而双眉一挑、启唇凉凉回了句……无奈凌冱羽之于锅巴,便有如白冽予之于他,向来是又疼又宠、极尽纵容之能事的,对男人的一番辩解自不大以为然。
“本该如此……否则若让人知道堂堂流影谷少谷主竟如此跟一只鹰儿置气,岂不笑掉大牙?”
“若是为了你,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而得着的,却是西门晔这番听似绵绵情话、音声却无比低沉且略带苦涩的一句反问……稍嫌反常的表现让凌冱羽微怔了下,而在思及进房前无意瞥见的、男人过于复杂的眼神后心下一紧:
“晔……?怎么了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体认到了某些事实而已。”
伴随着这同样隐透着几分郁郁的答案,西门晔一个使力就着彼此仍然交握的掌将青年扯入怀中,脑海中不住回响着的,却是青年先前同锅巴训话时的那句【咱们终有回到岭南的一日】。
白冽予已遣杨少祺回岭南替凌冱羽搜罗人马重整基业一事,他早在来到九江分部之初便已有所耳闻。只是这些日子来,已确立关系的二人隔阂尽去,处理公务时一主内、一主外,彼此搭配得合作无间,真正是夫夫同心、其利断金……如此以降,一个月过去,那种充实安稳的幸福感让西门晔几乎无视于自个儿仍然寄人篱下的事实,只一心冀盼着这失而复得的一切能永远延续,却忘了……以二人的状况,这样的相守,迟早都有到头的一日。
直到方才。
眼下的美好,终不过是一晌贪欢。冱羽志比天高,也确实有着立足一方的气量和资质,他不能也没有资格阻止冱羽继续实现那曾一度毁在他手里的梦想……在此情况下,西门晔要想守住这段好不容易才得以成就的感情,就绝不能甘于现状,而需得为日后可能的发展预先筹谋准备一番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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