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袖一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被逗得前仰后合。
王惟朝垂眼看着他笑着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拨了一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摇了摇头,像是要将些不着边的念头抛到脑后,换了笑容道:“快到中午了,找个地方用饭罢。”
原本以为达官贵人在外用饭,至少也要找间像模像样的酒楼,上二楼挑个靠窗的位置,一边酌酒一边悠然瞧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一眼看尽天子脚下繁华。却没想王惟朝带锦袖去的地方,却是间普通的馄饨店。
店里连个小二都没有,老板兼着小二还顺便当着帐房先生,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腼腆地笑了笑。
王惟朝指着墙上挂的板子道:“别看店铺简单,这家店的馄饨可算得上京城第一,这些馅儿你中意哪样?”
墙上挂着的馄饨有
家常的馅儿,更多的馅儿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想都没想过还能这么搭配。
锦袖蹙眉思索了片刻,慎重地点了个蟹黄鲜肉的,王惟朝点了个腊肉玉米馅儿的。
老板冲里头喊了一嗓子,老板娘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隔着扇纸窗,能瞧见她忙着填馅擀面的剪影。
门口那口大锅里熬的高汤在小火上慢慢熬着,细细的咕嘟着水泡,香气扑鼻。
锦袖撑着下巴看那锅高汤,深深地吸了口香气,两眼弯了起来。
王惟朝笑道:“那些金字招牌堆出来的酒楼,去过一回就够了。有风味的小吃,还藏在街头巷尾。真正会吃的人,舍得拿出时间一家家品过来,披沙拣金。这一回尝馄饨,下次有空时,我带你去吃京城做的最好的东坡肉。”
锦袖又笑了一笑,原本笑弯的眼,这回像猫一样眯成条线。
不多时馄饨下了出来,老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来,满满一碗馄饨沉沉浮浮,香味勾的人忍不住咽口水。
锦袖先尝了一口汤,又捞起个馄饨咬开,蟹黄的鲜美和精肉的细腻融合在一起,味道好的让人忍不住把舌头都吞下去。
王惟朝从自己碗里捞了几个馄饨放到他碗里:“尝尝这个。”
锦袖之前就颇为他挑的这个馅儿困惑,腊肉和玉米配在一块,能是什么味儿。
他咬了一口,眨了眨眼,却没想到这味道比他这碗蟹肉的还好。腊肉的烟熏味和玉米的糯香混在一块儿,竟搭出了种特别的味道。
王惟朝笑道:“第一次来这儿的人都点海鲜的,总觉得那是稀罕物事,说实话那个味儿太腥,不如这里特色的馅儿好。”
锦袖道:“确实,下次便知道该点什么馅儿的了。”他说着又捞起一个馄饨,还没送到嘴边,却睁大了眼,恍然想起来道,“不是说国丧禁荤腥,这店怎么还敢……”
王惟朝随手翻过快牌子,将“停卖”两字点给锦袖瞧。
“国丧是国丧,店家总还得做生意过活。要是逢着官兵来查,只要将牌子一翻,把馅儿一藏就是了。”
锦袖抿嘴一笑:“王爷真是……”
王惟朝挑眉道:“我怎得了?”
锦袖道:“王爷待人亲切和气,也没架子。对百姓的事知道得也清楚,竟不像……不像……”
王惟朝笑道:“不像王爷?你觉得我一口一个本王端着架子你听着舒服,我改口也无妨。”
锦袖失笑:“王爷还是这样就好。”
王惟朝搅了搅馄饨汤:“我从小不是在宫里长起来的,万幸没像了那些皇亲国戚。小时候我也常像这样上街,不过多是偷跑出去。那时候人小鬼大,早早悟出了法不责众这道理,为了被发现时少挨些罚,总是拖上些人一道去。回去罚跪时一跪一片,时常是我和启羽跪在最前头,并排跪着,困极了就互相靠着睡到天亮。”
锦袖有些向往,追问道:“王爷说的可是凌侍卫?”
王惟朝有些沉默,眯着眼看着门外行人来来往往,片刻一笑道:“趁着还热乎着,快吃了罢,别等凉了腥气。”
那顿饭锦袖吃的舒畅,王惟朝却剩了大半碗。
出了店门,正遇了午后最热的时候。初春里难得见这么毒的太阳,锦袖出门迎着太阳晃了晃,紧紧地皱着眉。
他垂着头走了几步,一双眼眯得睁不开,没走出一条街,头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上几重衣服都被汗透湿了,脸色苍白,嘴唇也微微的发颤。
王惟朝一直都有些晃神,却没注意锦袖的异样。
走了些路程,却听身后扑通一声,路上的行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他回过头,却见锦袖已倒在路边,人事不省了。
王惟朝忙抱起锦袖,叫了轿子将锦袖送回王府,又吩咐人赶紧去找太医来看。
索檀探完脉,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提笔开了个祛暑气的方子,叫人下去煎了。
锦袖的嘴唇苍白,额头上仍然不断出着虚汗。王惟朝拿袖子给他擦了去,抬眼瞧着索檀道:“这才初春,怎么就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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