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眼眸黯淡无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就像是终于确认了一件事的发生,而这件事正正是他整个人生中最不愿发生的。
我将脸别开,道,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经历了这么多,我不能当那些事情不存在,更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留下……而且,师姐还在边城等我,我答应了师姐,要回去的。
大哥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似乎是想触摸我,但伸至一半便停下,僵在空中。
我走了……大哥。
他听得我唤他做大哥,怔了怔,道,阿景……我等你回来……
然后,对我温柔地笑了,笑里带着我看不见的泪,笑得比世间上所有的苦都要苦。
我想劝他,不要等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终是说不出。
我忆起中秋那晚,大哥问我能否挽回之时,我也是这样,说不出。
所谓了断,了而不断。
我转身,飞跃上屋顶,离开了隐梅山庄,朝着茫茫黑夜奔去。
☆、第 12 章
我纵马一路向北。
愈是往北走,寒风愈烈,席地呼啸而过,草木稀疏。
半个月之后,到达了李慕所在的边城。
师姐见了我,悲喜交加,一把扑上来,搂住哭个不停,断断续续道,师弟,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李慕已经升任为将军,重重拍拍我的肩膀,豪气万丈地道,小兄弟,等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咱们去喝两埕吧。
我和师姐在边城开了一家医馆,一面治病救人,一面为守城兵士传授战伤医理。
这里的人只知道我叫阿景,故而称呼我为景大夫。
师姐的样貌俏丽,又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因此在杭州的时候就有年轻男子暗中爱慕追求,如今在边城,同样也有不少青年挤在医馆门口期待得到师姐青睐。
但师姐对他们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某天傍晚,我在医馆关好门,收拾药材的时候,师姐突然对我说她喜欢的是我。
我僵了很久,见了师姐泛着红晕的双颊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只能活到三十岁的人,师姐是个好姑娘,不能耽误了她。于是我婉拒了师姐的爱意。
师姐因此而赌气,一个人闷在房子里不出来,我蹲在门口慢慢地劝说了一晚上,才把她哄出来吃饭。
后来,有媒人上门说亲,我得知对方是忠厚老实的人家,家世不错,便劝师姐答应下来。师姐大哭了一场,几乎把她房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我等师姐发泄完了之后,叹气,默默地收拾起被师姐砸在地上的物品,然后去找媒人,把亲事退了。
李慕还是经常来找我喝酒。不过喝的不是江南之地香醇悠远的杏花春,而是北地入口辛辣的风沙醮;喝酒的地方也不是规规矩矩地待在酒铺里,而是城头高台。
在城头高台,临风放眼远眺,别是一番感触。既不同于落霜山的空灵清幽,也不同于江南的翠柳碧水,北地风光可谓一览千里,垂云四合,尽是辽阔雄浑的苍茫之景。
李慕一边大口大口地灌酒一边道,小兄弟,这里风景不错吧,看多了连人的心境都能变得开阔,以前看不开的事情都能看开了。
哦?李慕你也有看不开的事情?
我才没有呢,我这个人脑子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有时候会被弟兄们说笨,不过也因此少了很多烦恼。
……
我觉得呐,小兄弟……
嗯?
你是不是有些看不开的事情……
我呛了一下,这个李慕,虽然有时候反应钝了些,但却是心思通透的人,还是瞒不过。
李慕,你怎么会觉得我看不开了?
我觉得你有心事啊……其实你师姐最早来到的时候,我已经觉察到你们在杭州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肯多说,我也不好意思多问。之后你来了边城,你师父却没有来……小兄弟,是不是你师父出了事?
我默然,与李慕身为好友至交,我是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和欺骗的,但是我现在还不够勇气,或者说根本没有勇气去提起师父,去对别人说他已经离世,已经再也不会出现我的身边了。
我灌下一大口酒,苦笑道,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李慕伸手揉揉我的发,笑道,好,小兄弟,我们继续喝。
一年后,也即是北宋重和元年,宋、金两国共同攻辽。
战争再度开始。
李慕所在兵营接到命令是镇守边城,严阵以待。
随着战事一年一年蔓延,边城常常会有逃难而来的百姓。
我来到边城的第四年,收了一个徒弟。
当时,是寒冬。
一大早,李慕来医馆找我,说在开城门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逃难的人,似乎是快冻死了,让我过去看看有没有得救。
我纳闷,既然是遇到了快冻死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城里烤火暖着。
到了城外,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被带回城里,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进城。
那些逃难的人应该是昨晚到城外的,但是城门已关,他们进不去,只好都挤在城墙角过夜。偏偏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雪落在他们的身上,被体温融了化成水,湿了身上衣物,而后水又在深夜结成了冰,把他们全部冻在一起,成了一块大冰坨,搬不动。其中一些人的手足都冻得相互黏在一起,又不能强行分开。
我查看了那些冻在一起的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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