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隐若现的听到周遭动静,并没有人声,寂静中只闻鸟鸣流水之音,脚下路也十分曲折多坎,想必走的是山路。
一到船上,那几名汉子就将他带入了甲板下面的暗舱,千亿手触之处尽是冰冷铁栏和木条,紧接着眼罩被人揭开,他方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处建于船舱中的牢房,地板朽木破旧,又因年月长了排布着裂痕,一踩上去咯咯作响,整个地牢的顶棚是由生铁铸就的支撑板,此时也早已布满斑斑红锈,随着上面人走路活动,当中木屑和污水便会掉落,久而久之,下方空间变得极为潮湿肮脏,简直如座废弃已久的马厩一般。
下来要经过一条老旧的快要坍塌的狭窄木制楼梯,几名汉子推搡着千亿,将他拖到地牢当中的一个铁笼中,狠狠地摔上栏门,用手腕粗细的链锁套死锈掉的门锁,便叫嚷着离去了,届时小公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成为人质的同时,也成为了水帮的囚犯。
他本不知世上有环境恶略如此的地方,此番到了,心中当即凉了大半,四下打量,千亿发现这里不是关着他一个人,比邻的地方还搁置着几只铁笼,里面那些人没有穿鞋,头发凌乱,衣衫破旧到不能遮体的程度,还有几人□出的皮肉伤布满伤疤,想必是被虐待殴打所至。
整座暗舱里没有窗户,所以常年不见阳光,水污无法除却,就泥泞在地板墙壁上,生出许多虫子,只叫千亿一眼看过去,身上直冒冷汗,更令他毛骨悚然的,则是紧里面接近铁壁的地方,摆置的那些刑具,钩锁炼叉横马在竖起的木架上,旁侧还矗立着一根相对高些的铜柱,千亿推测那便是绑人的地方,想着,一时心中恐惧又添了几分。
隔了没有多久,船舱便有些晃动,继而牢中器械猛烈摇动几下,千亿背靠铁栏,感到震动知晓这是开船了,正纳闷儿之际,就闻楼梯咯吱吱作响,然后见几名高壮的汉子自上面走了下来,拉开隔壁铁笼,试图把里面关着的人揪出来,那人像是猜出他们即将所为,以手勾紧牢笼挣扎着,半晌才被制服,而那几人将他绑在铜柱上的时候,他又哇哇大叫起来,声音甚是凄惨。
当中一名汉子绕到柱子后面,出来时手上多了杆烙铁,旁侧几人点火将那烙头烧的通红,叫骂着狠压向那人的肩头,“刺啦啦”一声,那处皮肤即被烫了个皮开肉绽,那人随之大叫一声,开始求饶,而那般匹夫反而像来了兴致,接二连三的又去烙他......
千亿听着那残酷声音,嗅到人肉被烧焦的味道,吓得缩紧身子,别过头不敢看那场面......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和上刑的声音消失了,待那人再回牢笼,已是完全晕厥,不知死活的状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在这暗无天日的船舱中每每发生,经常是虐待过头那犯人便死了,再给人拖出去扔进江中。而人在这里不知岁月,千亿只记得每隔很久会有人下来送饭,他以每顿饭记时,每逢陶碗入笼,他便用玉簪在地上划下一道,至停船之时,地上已被刻了十道有余。
他能想到,六弦儿一定已经到了梅山,可一想到这儿,他心中不安反而更甚。
他十分害怕这个地牢,恨不得下一刻就离开这肮脏恐怖的地方,但想到英姿知晓自己被抓,一定会气急无比,他便自心底为他担忧。
比起那人立即出现在眼前,救他于水火,他甚至更希望,英姿永远不要来......而每这样一想,他心中会生起一种绝望之后的平静,仿佛已知晓了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
时间一长,对那些上刑的场面也不那么惧怕了,只是因这里环境过分恶略,他又连续几日水米不进,身上伤口一直不能愈合,时常会晕过去一阵儿,醒来便觉浑身冰冷无力。
千亿一开始很怕,不与周围犯人说话,有时他吃不下那些酸腐的牢饭,就将碗递出去给其他囚犯,这些人也不知是怎得,常是一接过完就大口吃食,似乎对里面的味道毫无感知一般。
最后的几天中,千亿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有时候,他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会在恍惚中看见英姿熟悉的身影,看见他站在牢笼之外,隔着铁栏伸过手来拉自己......有几次这样的梦境是被旁人打断的,那打断他的就是比邻笼中的几人,如果千亿久睡不醒,他们就会大声叫喊,有时还会去摇千亿的牢笼。
在下面的人都知道,一旦进入这个暗舱,就别想再安然无恙的出去,而活着就是出去的唯一希望,时日久了,彼此间也相互同情,他们亦不愿看小公子死在这里,所以每当见他沉睡多时,就想方设法将人弄醒。
偶尔听上面安静了,笼中人也会彼此说话,千亿通过这种类似絮叨的言语交流,得知身处此处的都是江南一带的商客,他们皆是在乘船沿水路上下运载货物的时候,被水帮打劫,货物自是被缴了去,船也不知翻到何处去了,而留他们再此的唯一原因,就是水帮贼人要借人命向他们家人勒索钱财,当中有些家中无财或家人狠心的,无可依靠,暂时留命在船上,说不好什么时候贼匪们发起淫威,就要把人扔到江中喂鱼。
千亿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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