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没错。」
宏一放任聊起无关紧要话题的两人不管,往沙发移动,点燃骆驼牌香烟。
平常只会听见时钟秒针滴答响的安静房问里,回荡着文乃和透开朗的笑声。
虽然宏一觉得这些家伙实在很吵,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啰嗦地和自己攀谈,这种程度的吵杂倒也不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吃完饭后,透用有点笨拙的动作在流理台清洗碗盘。
「放着就可以了。」
「不,这点小事我还会做。」
「如果你想道谢,那就麻烦你什么都不要做,快点去洗澡睡觉吧。你也趁时间还不算太晚之前,赶快回家。」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亲切耶。小透,下次我们别管这个扭捏的男人,两人一起去约会吧。」
透不好意思地微笑,乖乖地进入浴室。
「那孩子真可爱,个性开朗又没烦恼。」
「感觉就是被双亲捧在手心里疼惜不已,典型不谙世事的孩子吧。」
「也就是和我们完全相反呢。」
文乃一边穿起大衣,一边开玩笑似地笑说。
「妈妈还好吗?」
「很好很好。在杂志上连载的料理专栏,好像已经集结成册了。」
「喔。」
「真的很厉害耶。我到了那种年纪,还能像那样子发出光芒吗?」
「你有跟妈妈讲过爸爸的事吗?」
「没有,我没说。妈妈现在过得很充实,所以我认为,别让她知道那些事情会比较好。」
「……那也别告诉我啊。」
「因为要我一个人一直憋在心里不说,负担实在太重了。」
文乃这时像是想起什么,手伸进包包里。
「这是深雪阿姨给我的,爸爸好像一直带着的样子。」
从父亲的外遇私奔对象手中拿到的是一张照片。就像浸泡过红茶一样,照片褪色了而且有着细细的皱褶。照片中,以有钟楼的西式楼房为背景(那大概是旅馆),年幼的宏一和文乃坐在父亲两侧笑着。从青翠草地上的清晰影子推测,时间应该是盛夏,但宏一想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照片。
「真像是没价值的肥皂剧。」
「唉,我也觉得有点吃惊。如果爸爸那么珍惜这张照片,就应该好好珍惜家人吧。不过,我也觉得爸爸好像有点可怜。」
「不需要同情他吧?你明明差点被他杀了。」
「那是因为他喝醉,并不是当真的。」
但就算是喝醉了,宏一也无法原谅父亲居然掐住自己孩子的脖子。
父亲经营一家生产针织品的小公司,工作不顺利后就开始迁怒施暴。在宏一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忧郁地哀叹叹气,不然就是喝醉酒后发酒疯。真亏妈妈受得了那样子的父亲,他相当佩服母亲的忍耐力。
那一天,从公司回来的父亲醉得很厉害,心情相当不好,想把在客厅里写功课的宏一和文乃赶回房间。
『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然后,父亲突然抓住文乃的手,粗鲁地拉着她。
『以前人家就说男女双胞胎是畜生腹(注3),会带来不好的事情。我会这么不顺,也是因为你们带衰的关系吧!』
父亲说完不讲理的话,掐住文乃的脖子。宏一咬住他的手,阻止父亲的行动,却被掴了一巴掌,头撞到桌角而受伤,现在伤痕遗留着。
宏一十五岁的时候,父亲跟年轻母亲十岁的女性工作员,不晓得消失去哪里,之后了无音讯。对一家子而言,父亲的存在已成为过去。所以就算宏一知道,和父亲私奔的对象通知文乃关于父亲已经过世的消息,宏一内心也没什么感觉。
虽然宏一和文乃确实都度过很悲惨的儿童时期,但这种程度只能说是很普通的不幸而已。当他们小学六年级时,班上有六名同学都是来自单亲家庭。双亲离婚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而且被卷进双亲的争执,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不幸。
现在,宏一已经没有厌恶或憎恨父亲这种作戏似的感觉。
注3 过去认为龙凤胎是殉肯男女的投胎转世,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又另指女性一次生两个孩子以上。是辱骂该女性或者多产女性的词汇。
他靠奖学金和打工,顺利地念到大学毕业,现在也能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他是待在寄养家庭里的时候,才能判断出双亲的本性,甚至是自己的本性。现在他评价自己时,在意的是「自己是谁」而非「双亲是谁」。
父亲的存在带给宏一的唯一影响,应该就是让他把那种男人当成极端负面的教材,警惕自己别变成那种男人吧。
虽然每天令人厌烦的事情像山一样多,但是,他在牙医师这份踏实的工作上拥有相当的自尊心。他有信心,自己会走上和父亲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是,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就有点明白了。我想,爸爸在做了那种事情之后,是不是比被那样对待的我们还痛苦呢?」
「如果你有空去怜悯死掉的家伙,倒不如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
「阿宏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工作呢。是啦,跟了不起的牙医师相比,在三流珠宝店从事强迫推销的妹妹,看起来就是个废物。但我真的觉得,这是我的天职哦。」
「……不只是工作。还有那个男人的事。」
文乃一边扣上大衣的钮扣,一边抬头望着宏一。
「那个男人……是指石田吗?」
「跟有妇之夫的中年男人交往实在是很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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