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的神情,瞬时好似水中明月,碎作了片片。
别以为这样……就……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这一缕秋风啊,吹皱了一池秋水,绵延不休的水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更莫说思考了。
也不知一丈红何时脱开了她的手,执了药碗,凑在洪绡唇边。
丝丝缕缕的苦味从唇缝间钻进了嘴里,洪绡望着药汤面上倒影出的脸孔,撇了嘴角。
这算哪门子的喂药。
好歹取个小勺,一勺一勺的递来罢。
一勺苦药,一勺蜜饯。
碎裂的坚持重又修修补补地竖立起来了。
洪绡神情坚毅,眼眸清亮地对上一丈红。
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
一丈红总算瞧出了她的别扭,撤开药碗,问道:“你又闹什么。”
洪绡抿了抿唇上蹭着的药汁,愈发坚定地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一丈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容愈发柔媚:“休想。”
她虽是笑着,可笑里藏着的刀子,可毫不含混。
洪绡神情颓丧,眼见那药碗又凑了来,启唇便狠狠咬住了碗沿,好似咬着一丈红般凶恶。
苦药汹涌地钻进了嘴里,洪绡的面色就如同药一般,苦作了一团。
堪堪喝了泰半,便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药汁顺着嘴角滑下来。
一丈红也没有勉强,将残余的半碗药搁在桌上,取了自己的手绢替洪绡拭净嘴角。冷不防给洪绡逮住手,一口咬在手绢上,泪眼汪汪,好似受尽了委屈一般。
一丈红望着她这般作态,含笑道:“你对着相思的时候,也这般娇气吗?”
洪绡略略红了脸,她对着旁人,哪里会这般插科打诨,她端正了脸色道:“晚辈跟前,自然要咬咬牙,视死如归了。”
一丈红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道:“在我跟前,就死皮赖脸了?”
洪绡将她另一只手也抓了,咬牙道:“相思待我,我不如你这般凶。”
一丈红双手去环她的腰身,洪绡失了内力,那点子气力,比起闺阁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可好不了多少,哪里阻得了一丈红的动作。腰间给一丈红的手臂贴着,痒酥酥的,她往里头又靠了靠,便离一丈红的声音愈发近了:“相思那样好,你为什么不留她在身边?”
两人这般亲昵地相贴,洪绡恍惚间便想起年幼时,一丈红也这般揽着她坐在膝头,那时候她个子小,脚还踩不到地,如坐针毡地在一丈红怀里挣扎着,那时候师父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帮衬。一丈红也这般,凑在她耳旁,谑笑道:“你是生了疮吗,坐也坐不稳。”
那时候她还没学会牙尖嘴利的驳人,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得分外艰难,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心碎了片片)
☆、相处
洪绡想,自己从头到尾,大抵都不曾在一丈红跟前占过上风,幸得她并非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倒也有些安于现状了。
人总在体会过一遭失去的痛楚之后,才晓得怀念与珍惜。
洪绡想起初闻一丈红死讯的心情,那时候好似发了懵,也不知自己应当哭还是应当做出感怀悲伤的模样。
与现下身周环绕着温软气息,听着熟稔的声音,可谓天差地别。
她眯了眼,好似犯困的猫儿,慵懒地道:“相思是个好姑娘,怎么不留着她侍奉你,却要她到外头吃苦?”
一丈红始终带着笑,似有些爱怜,似有些追念,那一闪而逝的愧疚,大抵是洪绡看花了眼:“那孩子跟着我又算什么好日子?我将她托给你照料,她吃了苦,那便是你的不对了。”
洪绡低声抱怨道:“你这师父,做得倒是轻巧。”
她稳稳当当倚着一丈红,执了一缕白发,分作几股,顽闹似地编起发结来。
一丈红赶了她几下,一转眼又给她贴了上来,露了几分无奈,便也由了她,道:“相思那孩子性子温顺乖巧,与你一道,倒是相合。你从前不大喜欢我使毒,巧在这本事她学得也不仔细,倒是那一手医术,已渐有些青出于蓝了。”
洪绡手一停,嘴角的笑容也含敛了,她端着脸色道:“这世上,唯有独一无二的才叫做宝物,倘若随了旁人的模样,也终究是个赝品。相思再乖巧、再温顺,也是独特的,与旁人不同的,绝不能成为谁的替代。这于她不公,于我也是不公的。”
她说得有些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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