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绡将药碗沉沉地放在桌上,用手绢替相思擦拭面上的药污,所幸那药汤取来时已经搁了一阵,并不太烫,相思的肌肤只是微微泛红,还不曾烫伤。洪绡松了口气,向一丈红嗔怪道:“你这做师父的,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小姑娘面嫩,这么热的汤药怎么经得住?”转而又温言向相思道:“你师父脾性大,你也莫往心里去。”
相思眼眸一瞬,落在洪绡面上。眸底的水光粼粼,好似风过处的湖面,涟漪漾漾,盈盈不休。
她的眼眸,与一丈红的太过相似,可眼底的青涩懵懂,却是一丈红不曾有的。抑或从前的一丈红也有过这样的年华,只是洪绡见到的时候,已然晚了。
看着相思,洪绡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年少的一丈红,懵懂青涩,情窦初开。可一丈红年少的时候,一定不会以这样的目光注视洪绡。
一丈红冷眼睇着两个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身后风声响动,那声音很轻,洪绡听得分明,是长袖带着风。那风声冲着洪绡,来势汹汹。
洪绡不及转身,反手一抓,稳稳地握住一只手臂。
纤长细瘦,食指与中指扣起来,还有余隙。
眼角瞥见的,是赤红的长袖。
从那手臂上传来的,也是一丈红炽热的内力。
她这一掌拂来,实则是外厉内荏,洪绡拿了她的手臂,才发觉这一下的力道软绵绵,即便落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痛。
洪绡一怔,掩了唇想要调笑两句,突然间面上的笑容一僵。
从一丈红臂上传来的内力突然一阵紊乱,继而她内力一荡,挣开了洪绡的手臂。
可洪绡却分明感受到了,在最后一刻,一丈红的内力里头,夹着一丝阴寒,冲进了洪绡体内。
洪绡浑身一颤,四肢百骸的寒凉好似都给引发出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洪绡一口气呼出,一团白雾自身前化开。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洪绡咬紧牙关,却又有些使不出气力,泄露出三两声咯咯的叩击声。
一丈红眸光愈发沉郁,一摔袖子坐回椅子,这时候相思走上来,扣了洪绡脉门,暖融融的内力倾注而来,那一缕寒意被逼进了丹田的角落里,短暂地安分起来。
洪绡呼吸之间的白气也渐渐减淡,消隐。
原本冻僵的身子也渐渐复了原,只是她的眉头未平,便转了头看向一丈红,肃然道:“我想,你大抵有必要解释一番,为什么会有极阴的内力?”
一丈红的内力乃是中正的阳属性,相思后来学的,也是这一门内力。
可方才,一丈红传入洪绡体内的内力却夹着纯阴之力。
像一丈红与洪绡这般,修行了多年的人,丹田中内力充盈,即便是散尽内力,换修旁的心法,混乱激荡的内力也极可能毁坏丹田与经络。
最终变为奄奄一息的废人。
因而江湖中人,绝大多数皆是一生专修一种内力。
心法差些,大不了成为高手花的年头更多一些。
谁也不愿意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一丈红修行原本的功法二十余年,原本的内力在丹田中早已根深蒂固,几乎没有改换心法的办法了。
可方才,她渡过来的,却含着与原本的内力迥然不同的阴寒。
这说明,一丈红在原本的内力基础上,又修行了一门内功。
以洪绡现下的阅历,除却百纳心法,也没有见过第二本能兼修内力的心法。
一丈红回眸,眸光中带着浅淡的笑意:“你那样聪明,也无需我赘言了。”
洪绡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大跨步逼近一丈红,声音发着抖,却有一种质问的隐怒:“我若是足够聪明,便不会猜不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以你的本事,江湖中已经鲜有人能匹敌,为什么还要修行旁的功法?修行百纳心法的危险,你最清楚不过了。”
一丈红腰肢轻软地靠着椅背,桃花眼眸好似泛着轻红,慵懒妖冶,却又疏离得令人心寒:“从未听闻哪家商贾做了天下第一富就金盆洗手,便是富可敌国的世家,不也紧了命的捞财么?人心,何曾有餍足的时候?”
洪绡润了眼眶,烛火映照之下,亮莹莹地闪烁。她迫近了一丈红,双手抓上赤红的衣襟,凑到近前,定定地凝视着一丈红的眼眸:“便是再贪婪的商贾,遇着危及性命的东西,也知道躲一躲。”
一丈红轻笑道:“若是赌徒呢?”
洪绡蹙眉:“什么?”
一丈红探手,揉了洪绡鬓边一缕发,不以为意地笑道:“倘若是输光家当的赌徒,最后一把,也只能赌上自己的性命了。”
洪绡愈发想不透了,可一丈红直了身子,躲开她的逼视,闪身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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