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歌不得民心,李起霸允诺□□后实行均田制,余粮上缴国库。
百姓根本看不透,这样的反抗,不过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罢了。
哪有统治者不为自己的呢?否则为什么还做凌驾他人的所谓君主?某些高屋建瓴的话皇商夜里梦见都会笑醒过来。
也不能怪宋矜歌什么,毕竟当时三子相争至最后夺得皇位,他不过为自保,若当时即刻撒手逍遥,他不会死,但支持着宋矜歌的姒、苏、谢、秦、王等等,必受牵连。多年的兄弟,宋矜歌不会害他们,他们也不能看着宋矜歌死。二十出头的宋矜歌,不论如何冷静自持还是有孩子脾气的时候,怎么敌得过那四十多了的人精李起霸呢?且谢不敏主导起朝中内阋,使众人不服,外人有可乘之机,宋矜歌所依傍是世家大族而非百姓,与李起霸相持至今,已属不易。
宋矜歌与谢不敏立于皇宫的西山上,远眺那未知的八百里外。
远处流水潺潺,皇城中万民安生,大小商贩进出城门,人群熙熙攘攘,街上小小孩童争相追逐,浆洗的衣物迎风飞扬。
“拼死一战?”谢不敏未曾转头,言语中点点苍凉,“我已备下几块薄木,托人收尸。”
宋矜歌不语,他知晓即便劝谢不敏弃自己投降,谢不敏也会断然拒绝。而自己投降,皇帝投降农民?最后会被农民车裂吧。
到头来,莫桐尘都不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进来身体可好?”宋矜歌换了个话题,如三年前一般,掏出一包渍梅,问,“吃么?”谢不敏摇头:“不了。近来心口总无来由地跳,胸闷,有点头痛,大体是天气变得太快罢。”“当心身子。”宋矜歌嘴鼓了几鼓,吐核,“想麟哥不?”言语揶揄。
“关你什么事。”谢不敏又刻薄起来,自怀里掏出包蜜饯,上下颠着,“你想你师兄不?”
“诶诶诶给我买的?”宋矜歌不答,看见他爱吃的铺子的油纸包,明白这是谢不敏好不容易托人买的,那铺子如今已在李起霸领地内,于是一把抓了过去。谢不敏白他一眼:“想得美,顺手买的。”
宋矜歌不揭穿谢不敏话语里明显的漏洞,收了渍梅拆蜜饯,分了一半又包好给谢不敏:“药苦,分一半给你吃药。”谢不敏又嘲他,边说边收下:“借花献佛。”
“嘁——”宋矜歌扮了个鬼脸,而后向山下鬼吼,“麟哥——阿敏嘴可讨厌了——你娶回去——别让他再为祸人间——”谢不敏气得抬手要打,被宋矜歌躲开,边躲还神来一句,“这凶婆娘——辛苦麟哥啦——”谢不敏追上去刚要打,一个未收稳,周身兀地茫然不知何所依靠,颅内似翻江倒海的恶心,差点摔倒,还好宋矜歌眼尖扶住,宋矜歌见谢不敏脸色不好,赶紧带他下山回去。
暂时的放松过后又是一场忙碌——如果注定要死,也得安排下事情,作一决战,绝不做懦夫。
有了莫桐尘,李起霸如虎添翼,于涵水下游重挫宋军,几个地方官见势不妙,临阵倒戈,发动地方百姓剿杀宋军,裴溺本仍坚守,被人强制带了回来。
宋军节节败退,不少降服于李起霸。宋矜歌已下令让井瞢归还虎符,任其重归江湖,与陆攸云游去了,裴溺与刘桁、商升几人分四队守皇城四门。李起霸军距皇城,只有一百里之远。
谢不敏正运笔写遗书,才写未有几行,又于烛火上点燃——有什么用?
死人的话对活人有什么分量可言?
宋矜歌已推行了几轮变革,阻力颇大,朝中腐朽,地方贪敛,人民不服,国家败迹已太过明显,没有办法。
这么想着,谢不敏又烧了许多不能沦落他人之手的东西。
第18章 转
这样一个已近子夜的国家,急需一次毁灭,方可重生。
近几天心跳过快,但脑内却一派清明,谢不敏在这样的夜里难以入眠。
远远地好像听见李起霸的兵卒正在叫阵,又似听见刘桁与封荷遥相呼喊的声音,又似听见裴溺一改儒雅对莫桐尘破口大骂,又似听见宋矜歌正在宮里碎龙袍、毁玉玺,听见几位未逃的元老正阻拦宋矜歌,向宋矜歌表忠,听见有人越墙外逃……
他甚至听到青麟正呼唤他,但似乎立于门外,声声都是远远的,他听不大清。他极力地去捕捉那一点点细节,但那声音又似乎远极了,他触碰不了,愈是认真的倾听,便愈是模糊。
青麟要的太平盛世……谢不敏看见茶几上的机关匣,正要起身去拿,却不料眼前突然一黑,无法保持平衡,心脏大力地上下鼓躁着,似要从胸膛中突暴出来。他听见耳膜隆隆地嘶鸣,可能是心脏的尖叫。脖颈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窒息得欲吐。
一阵疾风猛地吹开半掩的窗,凛冽无情的寒风卷入,传来屋外的叫喊:“北王来了!到城外了!”
他喘不过气来。他站不住。他像一只折翼的鸟,颓然跌落。
“砰——”他感到大地张开了冷酷的怀抱,眼前黑白赤青各色乱迸。不,我要青麟,我不能——谢不敏的脑中混沌了,不能什么?不能——
他紧咬的牙关泄出痛苦的□□,回响在寂静的黑夜,逐渐消散,再没了声音。
第二日是艳阳天。
李起霸兵临城下。为给百姓好印象,只是叫阵不露兵器。围城三面,留一面活路以动摇军心。
皇城城门紧闭,出不去的百姓大声斥骂着宋矜歌:
“别想拉咱们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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