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良久。久到纪青川忐忑不安几乎要落荒而逃,才绽开笑容。
那笑容如三月春风,万物和暖。齐暄指着纪青川那身渔家少年装扮说:“你这副样子,真像傩送。我演过傩送。”
纪青川疑惑又不安。
齐暄戳着纪青川额头:“不对不对,这表情不是傩送,是翠翠。嗯,你是翠翠,我是傩送,傩送下水抓白鸭子送翠翠。”
一见倾心的傩送与翠翠吗?纪青川不置信,怀疑耳朵听错。
“喜欢我很久了?那我要不要勉为其难接受呢?”齐暄带着一脸厚颜无耻的夸张表情,吻上纪青川,“这才是亲吻,好好感受吧。”
心里炸开烟火。仿佛置身峰顶,脚下万家灯火齐齐亮起,盛世光明。
纪青川不期然想起傩送与翠翠的创作者写给爱人的情书:“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齐暄是最好的情人。和齐暄在一起,每一刻都快乐到不能负荷。
纪青川以为,遇见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邂逅了一生中最美的光阴。
可是他忘记了,《边城》的结局是,傩送最终离开翠翠远走天边,翠翠守着渔船等候一生。
《弄潮》杀青酒那天,他满腹喜悦想与齐暄分享,齐暄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隔天,所有娱乐报头条不约而同是《齐暄沈芊携手密会酒店经理,订婚宴细节曝光》。
就算狗仔用语耸动,还有大照片附着呢。照片上,齐暄挽着沈芊走进酒店,一脸深情温柔。
一块烧得正红火的炭忽然被泼上一盆冰水,纪青川颤抖着手再次拨打齐暄的电话。
电话意外地通了。
“齐暄我看到新闻了,真是太好笑了,我绝对不会怀疑你的。”纪青川的声音轻快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一开口就是替齐暄刷白,“我自己也是圈内人。娱记嘛,一向捕风捉影惯了,去医院看个胃疼都能被写成怀孕,哈哈哈。”
“青川,别笑了。”齐暄的声音有几分迟疑和抱歉,“新闻是真的。”
春风沉醉的夜晚,纪青川却觉满院雪意推窗而入。像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终于到达传说中的绿洲,却发现,那里早已是一座空城。
发觉纪青川的沉默,齐暄又急急解释:“我跟沈芊没什么,不过各取所取。你我最近太亲密,虽然每次见面都很隐秘,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发现。同性恋情一旦曝光,必会毁了你我,我们不能冒险。沈芊最近跟个有妇之夫在一起,那人的老婆有所察觉。她需要一块挡箭牌,正好我也需要。”
齐暄没有背叛自己,纪青川放心之余,兼有失望:“齐暄,你做这个选择前至少该跟我说一声吧?在报纸上看见你订婚的消息,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失望之余,他更觉得悲哀。
他虽然不愿意这份情感曝光,却也想过,如果真有曝光的一天,他会果断退圈,只要和齐暄在一起。他以为一向洒脱的齐暄会比他更不在乎曝光,谁知在齐暄眼里,这份感情终究见不得光,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做地下情人。
理智告诉他,齐暄做得没错;情感上,却失望又悲哀。
“青川,《弄潮》杀青了是吧?我明天来看你,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齐暄急急地说着,“但是今晚不行,今晚我要和沈芊一起出席酒会,做一场公开的戏给媒体看。”
纪青川再也没有等到齐暄。
那天晚上,齐暄送沈芊回家,一辆砂石车弯道侧翻,五车连环追尾,一死七伤。
齐暄,是死的那一个。
纪青川知悉时,所有车辆均已拖走。他连为齐暄料理后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葬礼上久久凝望,凝望到岁月成为空白。
如果齐暄还活着,以齐暄风一般的性格,也许他们终有一天会分手。可是,死亡使一切凝固,纪青川只觉得:永失我爱。
他自责到几乎自残。总觉得如果不是与自己恋爱,齐暄就不必跟沈芊演戏,也就不必英年早逝。
是自己太贪婪啊,起初仰望的时候,只要齐暄对自己笑一下便能开心;后来做朋友,希望是齐暄心中最特别的那个;再后来,迷醉在齐暄的笑容里,又渴望做他身边陪伴一生的人,占据他所有视线,独享他所有情感。如此贪婪,必然像《渔夫与金鱼》里的渔夫,一无所有。
因为爱与自责,这么多年,纪青川近乎苦行僧般守着自己的情感,不敢动心,不能再爱。
齐暄那么热爱演戏,于是他发誓钻研演技,替齐暄一直演下去。
他拔了小虎牙,那对齐暄不止一次说可爱的小虎牙。就当为齐暄陪葬。
他演起求而不得的剧码让观众落泪,他在别人的故事里诉说自己的情感。
他开始整夜失眠。
看不见来路,看不见归途,仿佛一场天光,丢失了岁月皑皑。房间许久不曾打扫,窗外蜘蛛正在结网,一阵风过,将它吹破。
人生不过这样,一遍遍重复结网,又眼睁睁看着它被扯破。
纪青川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
谁知,谁知会遇见方铮。
作者有话要说: 傩送与翠翠是沈从文《边城》里的人物。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沈从文当年写给张兆和的情书
☆、第37章 方铮回家
遇见方铮,纪青川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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