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峥云被拉走前,趁人不注意,捏了捏丁零的手,轻声说:“今晚我去你家。”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金竿钓鱼》姊妹篇有眉目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不等丁零答应,他就走了。
丁零没空多想,也被一个女记者带到二楼一间空房,接受专访。
房间窗户透明,可以看到底楼。居高临下,丁零看到刚才拍照时被塞到边角的人正坐成一排,被一个记者轮流提问。谢文俊也在其中。
丁零盯着谢文俊的轮椅看了会儿,忽然想起自己刚到北京时候的事来。对比今朝,今天首次感受到身处娱乐圈上层的实感。
想当初,他和谢文俊共租一间房。谢文俊家庭条件优渥,他又以高分进的中戏,前程一片远大。他呢?因为张峥云要交女朋友,他只好搬出来住,一边在夜店端盘子,看人眼色讨生活,一边生怕张峥云和哪个女人认了真,有了小孩,把他彻底甩到一边,生活好像海船失事后漂荡在海面的独木舟。
可现在,他竟然是遥遥领先的那一个。
丁零从未将谢文俊视为对手,但他也不反对自己驻足俯瞰时,目测二人间的距离与地位变化,来印证和享受己方的成功。
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张峥云说得对,也许,他天生是干这一行的。
女记者试图以一种聊天的方式来进行采访。她自己要了杯榛果拿铁,根据她事先调查的丁零资料,要为他叫清咖e时,丁零忽然说:“我也要一杯榛果拿铁。”
两杯拿铁来后,丁零将一包细砂糖全倒了进去。他搅拌着咖啡,抬眼冲女记者妩媚地一笑,然后在她的询问下,开始零零星星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对这些故事,女记者大部分耳熟能详,可也有些是初次听闻。她打开录音笔,自己双手托腮,着迷地看着丁零。
丁零习惯了女记者变成女粉丝的事,并不大惊小怪。
女记者问:有没有什么事,对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产生过重大影响?
丁零想了想,说:“有。”
女记者洗耳恭听。
丁零像看远处极光似的眯了眯眼,说:“小时候有一次遭流氓团伙围攻,被打了个半死,还被抢了钱。他们走后,我很不忿,就去找高年级的一位哥哥帮我报仇。这位哥哥平日里很照顾我,我虽然之前几天因为不懂事,骂他妈妈小三,引他发过火,但想他总还是喜欢我的。我出了事,他不会袖手旁观。果然,他找到了那伙流氓,教训了他们,把他们抢我的钱抢了回来。我当时心里很高兴,本来就崇拜他,觉得他处处比人高明,是我的榜样,现在,更想把他供起来了。他却对我说:他有个秘密,要等我十八岁生日时,告诉我。”
女记者说:那伙流氓,不是他找来的吧?
丁零吃惊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骂他妈妈‘小三’,他肯定生气啊。他们血浓于水。他和你,关系再好也是外人。
丁零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谁摊上那样的事,都会立即猜到是那人故意整我的吧?我却还傻兮兮去找他帮我报仇……”
女记者安慰他:立场不同。你太崇拜那位哥哥了,就算产生怀疑,潜意识中也会规避。
丁零无奈笑了笑,随即深吸口气,又开心起来:“可不是?我这人,崇拜谁,就把谁看得十全十美,恨不得自己和他一样。其实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那件事之后,我或多或少就明白过来,开始寻觅自己的道路了。现在,比方说,我崇拜张导,但你再让我像当初追那位哥哥一样追他,也去当导演,也去鄙视庸俗、自开一派,我自知力量有限,是绝不能够了。我只好走自己的道。”
女记者听他突然提到张峥云,以为连着刚才拍照时的话,便了然一笑。
二人又愉快交谈了一刻钟左右,顾茵敲门进来,说时间到了,乔治吉尔夫妇和南麒麟还在下面等他。
丁零欠身告辞。顾茵站起来,诚心地向他伸出一手,说:“祝你这次在柏林电影节大获成功。”
丁零笑笑,没接话就走了出去。
无论最后是否拿到柏林影帝,能被提名,他已经甩开自己的竞争对手们一大截了。
顾茵今日一下子见了不少名流,心情激动。她又说纪来来刚才来电,说柏林电影展上太多事情,怕公司几个小孩应付不过来,她决定提前结束蜜月赶回来。
丁零心里欢喜,嘴上却故意闹别扭:“她还知道回来?哼,自个儿跑去结婚的大坏蛋。”
顾茵没敢反驳老板,心中却不以为然,想:“她不结婚,难道等你娶她?”
丁零没看到他员工表情,他的手机响了,有短信。是张峥云发来的。他那边专访似也结束了。
他写:“晚上八点见。”
丁零犹豫了半天,暗叹口气,回了他一个字:“好。”
顾茵瞟了眼老板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问:“又有好事?”
丁零把手机抛了抛,接住后放回口袋。他突然从后抱起顾茵,转了几圈,惹得顾茵又叫又笑。丁零放下她后,一跳一跳下楼去见乔治吉尔夫妇。顾茵以为他是因为纪来来提前回来才心情大好,心中对纪来来又估高一层。
丁零这时候却没有多想自己的经纪人。他心里一下子涌进太多事情:佩拉吉尔、南麒麟、《沙罗舞》、李雪花的戏、《金竿钓鱼》姊妹篇、微电影、衣生荣邀他演的话剧……当然,还有即将到来的柏林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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