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想……
我偷眼看向黄医生身后,大门敞开着,连那道铁栅栏也分开了,我的视线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他肩头,落在长长走道上。走道中空无一人,似乎一点儿防备也没有。但我知道,就在走道拐弯的地方,有十几个人正默默蹲守着,时刻注意这方的动静,只要我稍有异动,他们就会飞速冲进来,击倒我以解救黄医生。
我再怎么发狂也不过血肉之躯,面对一帮孔武有力的汉子,还是无法取胜的。
我不清楚黄医生是否知道这个安排,但他们告诉了我,自然有警告的意思——我们有万全的准备,你别妄图乱来,吴邪,没戏的。
敞开大门,给与空间,这是黄医生的要求。他认为不该给我太大压力,要把“病人”当成普通人看待,不应歧视我,他始终从科学角度看待我的情况,而不认为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控制”我,一切不过是癔症和精神分裂,这是一种平等的思维,或许也是一种偏执。
每个人都是偏执的,黄医生执着于他的科学理论,小哥执着于对我的救赎,而我,又会在那股力量的操控下执着于什么呢?
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隐隐的惧怕,似乎……似乎在这一切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尚未被我们发现的东西。
“吴邪,你怎么想?”
黄医生又问一遍,我收回视线,略想了想,说您既然看过,那应该知道这里面写的东西,可能不太符合您一贯的观念,有些……不太科学。
“啊,我已经注意到这点。”黄医生又将本子拿起来,随手翻开,指着当中一段说:“你看,你多次写到这件东西:一个黑色的球体,你说它似乎是玉质的,又好像不是,里面还装着一些水,但你从它表面找不到任何接口,仿佛是天生的?”
“嗯。”我点点头。
那东西就是墓室里的黑球,也是导致今天这一切局面的元凶。一开始我并不确定自己为什么变了,但后来,随着思维慢慢理清,随着在这间囚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一遍遍回忆所有细节后,我开始认定,就是那东西中的液体导致了我的畸变。我喝下它,然后慢慢被它腐蚀操控。
“不过……”黄医生又往后头翻了翻,不住摇头,“我看你写的好像都是回忆,并没有真正拿到那东西仔细研究,它还在吗?”
“哦,它不在我这里,别人拿走了。”
“这样。”黄医生点点头,将本子合起来,“你知道水胆水晶吗?自然界有一种水晶,在它成型的过程中,因为机缘巧合,里边瞬间进入了液体、气泡或杂质,这些东西被水晶包裹,形成一个整体,外面自然就看不到接缝了。你觉得你写的黑球是这样的东西吗?”
水胆水晶我知道,还亲眼见过,当我还是吴老板时,道上的生意让我接触了三教九流的人,曾有附庸风雅的老板邀请我去参加一个珠宝展,那里就有这种水胆水晶。但水晶和玉的质感差别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弄混?
我摇摇头,不明白黄医生这么说的用意,也没太在意,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神游。我开始内省,发现自己今天状态非常稳定,嗓子里那股阴魂不散的腥甜和胸中烦热似乎都死去了,这让我又放松一些,甚至享受起这难得的清爽,全然把控自身的快乐。
黄医生在对面仔细观察我的神色,斟酌言辞,见我始终没有搭腔,终于慢慢道:“吴邪,有些时候,你要学会放松自己……”
嗯,我现在就很放松,我点头,依旧想着自己的事。
“很多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你放松,放开,它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尤其不要执着于不可能的东西。”
不可能的东西……或许我真的在执着于不可能。脑海中突然闪过他的脸,还有那句冷漠的“不成”,我感觉胸口一痛,好容易飘起来的心情又沉沉地砸了下去。
黄医生拍拍那本笔记本,压低声音,“人有些时候会幻想,然后被幻想出来的东西束缚,这其实很不好,没有就是没有,这不丢人,更不重要。比方说你写的这个黑球,你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它不是吗,通篇都是你的构思和描述……”
嗯?我一怔,突然明白他的意思,莫非他怀疑那个黑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幻想出来的玩意儿?不,它当然存在,我说自己没接触到,是因为它被小哥他们拿走了,没有再给我看。这件事当然不便让这位医生知晓,却让他误会了……
我不乐意被看作妄想症,正想解释,黄医生却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地转了话题。
“好了,不说这个,轻松一下,我带了东西给你,你父亲让我带的,他今天不便来看你,就托我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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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黄医生朝周围警惕地看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发现是个信封,封口向内折起,可以摸到里面有一叠半软不硬的东西,似乎是……照片?
当把信封里的照片摊到桌上时,我感觉眼眶里突然湿润了。
父亲请黄医生带来的,是他和母亲近日的一组照片,看着照片中清朗的天色,起伏的丘陵,郁郁葱葱的松柏花草,还有视线内那密密麻麻,整齐有序排列着的建筑轮廓,我才恍然惊觉:原来又是一年春来,不知不觉时序已走到四月,清明节刚刚过去了。
父母站在熟悉的墓园中留下这叠照片。他们身后竖立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字:故显考……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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