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陵园门口买了束白菊,信步向半山腰处走去。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即使闭着眼睛也不可能走错。
果然,在他想去的地方,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乔铭易坐在于氏夫妇的墓碑前,抱着双膝,脑袋埋在臂弯里。阵风刮过,他后脖子处的短发上下摇晃。
乔元礼一声不吭,上前将白菊放在碑前。乔铭易被脚步声惊动,身体颤了颤,缓缓抬起头。
他不知哭了多久,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左额上仍覆着纱布,脸上的伤还未痊愈,泛着乌紫色。
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天,每天都会抽几个小时坐在墓碑前。可他既不细数乔元礼的过失,也不哭诉自己对亲生父母的思念,只是沉默地坐着,沉默地等待。
生和死之间也横亘着一道非此即彼的界线。
那条界线或许是所有界线中最清晰、最有力、最牢不可破、最不动如山的一条线。
生者永远无法去往死者的世界。
可他仍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能穿过生死的界限,去往另一个次元,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希望逃离此界的一切痛苦,去往彼岸。
“你怎么找来的?”他呜咽着问。
“太小看我了。”乔元礼拉起儿子的手臂,“起来。”
乔铭易挣开他的手,落回地上。
“让你爸妈看见像什么话。”乔元礼指指墓碑。
照片上男女的表情永远凝固在微笑的瞬间。
乔铭易肩膀一耸一耸地笑起来,吸了吸鼻子:“就算不像话也是你不像话,让我爸妈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
乔铭易吼道:“你骗我!”
他跳起来,死死揪住乔元礼的衣领,“你说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是过生日,你说将来跟我过一辈子,全他妈是在骗我!”
“铭易,我……”
乔铭易吼完,不可抑止地哭了起来:“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所以你不要我了!在你心里我根本无足轻重!养到成年就是完成我爸妈的遗愿了!你从来都只是因为他们的嘱托才对我好的,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
吼完他又蹲了回去。乔元礼半跪在乔铭易身边,轻触他额上的纱布。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待你不好?从前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可你没有正面回答。你是真这么觉得吗?”
乔铭易怒极反笑。“看来你自我感觉挺良好的是吧?对!我就是觉得你待我不好!要是我爸妈还活着,我绝对不会像今天这么惨!”
多年前,他对乔元礼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但那时是因为孩子气,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现在他却真心这么觉得。
乔元礼自以为辩才无碍,可面对乔铭易此刻声泪俱下的控诉,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望着地上的花束,喃喃道:“……我让你失望了吗?”
不知道是在问墓碑前哭泣的乔铭易,还是在问墓碑上微笑的于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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