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朔,我可以听。”
梁朔眼角一动,反而笑道:“这跟你之前的态度不一样啊。”他再不愿傻乎乎把什么都剖给他看了。与其告诉他自己成竹在胸,还不如就让他担心,让他难过。
罗小云余光瞥到监察署规规矩矩的牌子。“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谁来了都能走的。你坚持不婚这么多年,能为这个考虑到结婚,我——”
“午饭变晚饭,你还请不请?”口气格外生份。
罗小云不再追问。“好吧。”
*
吃饭时梁朔态度也相当客气。每道菜都去谢谢罗小云用心,像去普通朋友家做客一样。不似以前,爱吃的不爱吃的摆脸上。不停说什么“麻烦了”、“叨扰了”,听着相当刺耳。
等罗小云收拾完,就起身告辞。“就不打扰比比练琴了。”
罗小云急促道:“等等——”一时竟说不出为什么要让他等,半晌才从喉咙底挤出几句话来,“我想和你聊一下。到楼下散散步?”
“好。”梁朔看看手表,“不过我不能耽误太久,半个小时可以吗?”
罗小云让人掐这脖子似的。“可以。”声音都变了。
到了楼下,两人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各自思绪万千,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异常沉默。
正值盛夏,气温相当高。稍微动两步就一身汗。两人沿着小巷子走,巷子逼仄,差不多两三米宽,地面凹凸不平,又长又深。围墙内的树都溢出来了,绿油油的,让风一吹,像汪汪的热水。
半个小时很快就接近尾声。“司机在外面了,我们走出去差不多。”
罗小云突然停步,道:“比比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谢谢你。”明明特别简单的一句话,偏让他说得波澜起伏,胸口像被风吹过的麦子田,一波连着一波,静不下来。
梁朔恍如没察觉到他的情态,只淡淡道了声:“不用客气。”
“你也要结婚了。”罗小云声音有点发抖,“我的婚姻大部分问题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
梁朔终于明白,罗小云是想趁着这会儿说他自己的事。可他偏不问。“这个结不结,都是小事。我以前不结婚,也是嫌麻烦。但自从跟你那一段过后,我又觉得,不会再有比那更麻烦的事了。”口气上倒像是完全放下了。
罗小云黑镜子一样的眼眸颤了颤,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懂。人的心一旦有了漏洞,不论是经济问题、还是其他问题,都会对婚姻造成伤害。幸福的时候,一定是两个人状态都很好的时候。”他用一种极其悲伤的眼神看着梁朔,“因为距离太近了。”
梁朔受不了这种眼神和这样的罗小云。叹了口气,阶段性认输了。“虽然我不认同你的想法,不过……说吧,你和曹盈盈有什么问题?”
罗小云满脑子都是白天两个人踩在花瓣上的情景,恍如平行世界来的祝福。他停顿了很久,以为自己开不了这个口,或者开口的时候会哭出来。可当话从嘴里自然流露的时候,心情反而无比平静。那种隔阂感在他躲到洗手间哭的时候,就变得渺小、渺小,渺小得尘埃一样了,心情和想法都在那一瞬间清晰无比。
他是喜欢梁朔的。再明白不过了。不想他和任何别的人在一起。酸涩得不行。但他已经失去了这个男人了。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他用一种近乎献身的态度,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
“以前我们住那里,烟台路的老房子,本来是买下来的,每个月有五千多的房贷。我失业后,家里断了一大半的经济来源,盈盈又刚生了比比,产后抑郁,有时候喝口汤都会哭出来,觉得汤不是百多块一斤的好骨头炖的,生活回不去了,比比输在起跑线上……几块的、十几块的东西,在那时候,都像五指山一样沉。”他手放额头上,自嘲道,“一直都是钱的问题,就是这么俗气的理由。”
梁朔突然问:“那你身上的伤痕,是她那时候留下的?”
罗小云震惊地看着他。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梁朔笑道。
不知道是触动到哪根神经了。罗小云突然哽咽起来,生怕一开口就哭。
“被女人家暴啊……”梁朔手向罗小云头顶伸去,指尖刚碰到他头发,人就皱着脸开始流眼泪。明明在哭,可偏偏一副隐忍的样子,好像要把痛苦都关在薄薄的面具后头。梁朔觉得心疼又心酸,人为的生分在那瞬间消融无踪。
“我赚不到钱,也没法在她难受的时候让她开心。做不到。不知道怎么办,完全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她一次次崩溃,然后失控。头一次她用烟灰缸砸了我,这里,”他捞起额前的头发,发间有团丑陋的伤痕,像是鼻涕虫爬过的地面,显然没经过良好处理,甚至可能根本就没管,“当时流了很多血,她清醒之后吓坏了,一个劲地哭。”
梁朔轻手抚摸那些伤痕,怎么都抚不平。“这种头一旦开了,就不可能停下来。”
“我不可能还手,如果她真能这样消气,释放压力,也还好。”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梁朔嘲笑道。如果罗小云及时制止她,或者带她看病,兴许根本就闹不到自杀的地步。同时他也想到,要罗小云那么通人情、懂人心,自己也不会遇见他。
罗小云低眸道:“所以说是我杀了她,也不为过。”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放开了,重述的过程纵然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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