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钧傻了,转头看向陈氏。
陈氏却催促道:“快些走,你们兄弟别斗嘴了。省点力气赶路,粮食不一定够回凌阳的。”
刘钧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真是我兄弟?!
我从哪冒出个兄弟来?
好似我从军也不过几个月,怎地兄弟都这般大了?妈妈……别说,这身板确实像是刘家人……
刘钧推着公鸡车,一直盯着“刘产”猛看,脚下不注意倒绊了几脚。
那“二弟刘产”适当地扶了他几把,也不免有所嘲笑。
就在刘钧在这欢快又真实的家庭氛围之下走了几里路,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只见那“刘产”嗖地收了嘻皮笑脸的模样,皱着两道粗眉毛,前后做贼似的伸了脖子翘盼,又趴在地上猛听。然后放下心来,冲众人道:“鞑子兵没再跟了。”
刘贞等人顿时缓过气来。却见三大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回望南方,表情悲愤,似是要哭出来了。
刘钧傻乎乎道:“这是怎的了?”
刘贞道:“跟他一同来的两个壮士,怕是牺牲了。”
刘钧机灵回来:“对呀,那两个汉子是怎么回事?我兄弟怎的还有这样的壮士朋友?”
陈氏撇撇嘴道:“什么兄弟!”冲三大王道:“三大王,我家差点都被你害死。你怎地跑这来了?官家呢?”
三大王狠狠用衣袖一擦眼睛,嚷道:“没了都没了!”
“啊呀呀!”陈氏拍拍胸口,“官家没了!啊呀呀!”
刘钧吃惊:“三大王?官家?你是,你是----”
陈阿公恭恭敬敬给三大王拜了一礼,被三大王红着眼睛强行搀起后,老头哭喊道:“大王给小儿报仇啊!我儿子,我儿子的头给鞑子剁了去呀~~”
说到陈大舅的头,李舅母又哭开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陈大娘看自家妈妈哭,也跟着哭闹开。
三大王本就悲痛的心,被这一家子的哭天抢地弄的反倒是心里胡乱一团,真想就此与老头抱头痛哭,可念着自家的身份,作为天潢贵胄,面对这些天朝赤子,哪里能就此软弱。
他压着心里的苦楚,勉强直起身子,道:“老丈,老丈。我对那鞑子也是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可奈何贼兵势大,我方才脱险孤身一人,如何报仇雪恨。还望你们收留,护送我南下寻了兵马,再图北伐。”
陈阿公听了,也不哭了,嗅了嗅鼻子,面上哀戚之色还在,但是之前的颓唐复现,他没有回应三大王的护送之语。
李舅母还在抱着陈大娘哭,但是也只是哭。
陈氏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刘钧倒是想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他看向刘贞。
三大王鬼使神差地竟也看向刘贞,复而又觉得可笑。她一个市井未婚娘子,知晓什么华夷之辨、朝廷大义?又做得了甚么决定?当了了什么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服,深深给刘贞一家行了个礼:“赵休得你们相助,保全性命,在此谢过。若是我命不该绝,日后回了京师,必定回报诸位。如此,赵休就此别过。诸位好走。”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刘贞看着三大王的故直的背影,很不是滋味。
他说自己是二弟,那自然是比刘钧还小。
这么个孩子,又是南边来的贵胄之后,莫说鞑子凶残,便是兵荒马乱,这么走了,哪里能有活路?
“三大王!等一下!”刘贞出声。
“贞娘?!”陈氏叫道:“咱家都是老弱,连个成年男丁都没有!若是你爹爹、大哥还活着,我家也不是舍不得一个博富贵的男人!你一个小娘出什么头!”
陈阿公也摇摇头。
刘钧道:“阿贞,听话!想想舅舅!”
刘贞冲三大王道:“往西走。据说吕湛的人马退到保定了!”
三大王转过身,深深看了刘贞一眼,换了西方,匆匆离去。
三大王赵休一走,刘贞一家都定了心神,开始商讨前途问题。
既然鞑子朝廷不随便杀人,陈阿公自然是人老思乡,还要把陈大舅从路边挖出来,埋回祖宅去。
李舅母没个注意,但把陈大舅重新安葬还是千肯万肯的。
陈大娘吵着要去临江找陈大舅。
陈氏觉得这鞑子朝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凌阳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刘钧以后要是还想当兵某出身,是不是得去当鞑子兵?还有刘贞的婚事, “阿钧,你读过书,给妈妈说说,这史上胡虏有过南下临江的么?”
刘钧自然道:“没有。胡虏过不了江的。而且从没有过胡虏朝廷能撑过百年的,别说他不开恩科,就是开了估计也没人想去。”当然刘钧说这话,多少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陈氏一想,这鞑子朝廷过不了江,自家要留在凌阳,万一南北冲突久了,边境一锁,刘贞岂不是又没了着落?又或者胡虏不会治国,弄得民不聊生,自家岂不是要受胡人奴役之苦?
便道,要寻个机会继续南下,去临江,送刘贞完婚。
刘钧自是不想在北边呆着了,既读不了书,也当不了兵,支摊子卖小食的活计没了市井热闹,还有个屁的生计?指不定凌阳城就被扒了,做了鞑子的牧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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