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阳像是沉寂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口子,虽然面前这个大概是最不应当成为他倾诉自己的种种不堪和牢骚的对象,但是他却不由自主、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他不待梁亦庭作什么回答,便自顾自接了下去:“我还记得,‘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
泯然众人矣。
何初阳沉默下来。一腔少年意气也无,一身桀骜傲气也无,却还是放不下过去的自己,越放不下越只能平添悔恨,越不敢面对将来。
“有时候……”何初阳皱着眉头,毫无所觉地说着,“我希望一觉醒来回到高中那时候重新来过。或者,要是时间停住,明天不会到来就好了。”
梁亦庭突然停住脚步,语气认真地叫了一声:“何初阳。”
何初阳也跟着停下,回头表示疑问。
梁亦庭可能收回了本想直接说出口的话,语调缓和了一下道:“你不要想太多,没有人能完全不行差踏错,何况很多事情其实问题并不一定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个词叫 bias么,很多人倾向于把自己的成就归因于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而倾向于把自己的失败归于外部因素。其实从心理学角度说这是一种健康的心理状态。”
何初阳冷不丁被科普了一脸,意外道:“你懂得还挺多,大学修了心理学?”
梁亦庭笑而摇头,缓缓引导着话题的走向,“没有,其实不瞒你说,当初刚去美国念书的时候,我压力也挺大的。所以偶尔会和学校的心理医师谈谈,效果挺好的,而且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知识。其实我建议……你不妨也去找个心理医生谈谈,并不是说一定是有病才去看医生,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一个人很容易钻牛角尖。”
“原来你也有压力大的时候?”何初阳并没有把对方这个提议放在心上,而是直接把重点放在了话题的前半段,“我以为国外的课业虽然是繁重了点,但是还不至于难倒你吧。”
梁亦庭有些无奈地道:“你不要太高看我了。其实当初我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专业,所以听说a大电子工程不错就考去了。大一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法律系的师兄,跟他旁听了几节课,感觉挺有意思的,但是在a大从电子工程转到法律太难了,所以我就转学去了美国。虽然转了一部分学分,但是我念的hool其实牛人真的很多,课程难度挺高的,我当时一直担心自己学分不够不能按时毕业,所以也是拼得够呛,压力大得差点掉头发。”
何初阳被梁亦庭逗笑了,“那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对精算感兴趣了。”
“为什么?”梁亦庭不解。
“我听我一个念了精算的同学说的,精算学得好不好,就看头发剩多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路,但是两人仿佛都毫无所觉。何初阳和对方交流着出国和回国时的心得和历程,竟然难得有回忆起过去还心情平和的时候。
直到两人远远见到了一座被建筑物遮挡了一半的中型摩天轮,何初阳“啊”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走过来的距离,“没想到徐老师家离少年宫……还挺近的。”
梁亦庭也有些意外,“这就是少年宫了?”
何初阳歪着头张望了一眼道:“对啊,这么一想好像是在这一片——你这表情怎么好像没有去过一样。”
“去是去过的,不过是很小的时候,而且不怎么常去,所以没什么印象了。”梁亦庭回头对上了何初阳一副“你的童年生活一定很悲惨吧”的眼神,失笑解释道,“不是,是我小时候不怎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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