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沈谢心中感叹,从我记事起,这几票人就没消停过,成天为了几块地皮打打杀杀,到最后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人却不是那些人了——有什么可争的?他越想越消极,不由得叹道:“他们建功立业一场,又是多少人要赌上性命去厮杀!”林非听了,失笑道:“江湖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沈谢无话可说,便也沉默。他两个一路无话,到了客房。林非不着急推门进去,先扯了扯沈谢衣袖,仰起脸轻声道:“沈大哥你听了别生气,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白天说的那些话,我都懂,可我还是非杀你不可,无论你肯不肯放过我。但我的手要杀你,我的心……我的心却是向着你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刀兵相见,我也不会手软。”沈谢凝视林非双眼,缓缓道,“如果你死在我手里,世上又没有人能再替你报仇——那么我便来替你报仇。不过如果我死在你手下,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他见林非一脸迷茫的样子,轻声笑道:“你再不好好练武功,到时候还是打不过我的。”
“好啊!”林非听懂了后面的话,狠狠地瞪了沈谢一眼,道:“死在你手里,我愿意。”他自知不是沈谢的对手,只要沈谢不摆出菩萨的样子任他宰割,那么二人便两不相欠。刀剑无眼,愿赌服输,林非在这一点上倒是看得很开。
沈谢瞧他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好玩,伸手捏了捏他脸颊,凑上去笑道:“那到时候别走太快,我怕那条路上人多,我找不到你。”
“谁死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林非彻
底翻了脸,甩开沈谢的手,冲进卧房,三下两下蹬掉鞋子,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去不吭声了。沈谢无奈,静静地收拾好了,也慢慢睡下。
他一向睡得轻,半夜被一阵抽抽噎噎的叹气声惊醒,刚一抬身就感到一只手向他脉门抓了过来,立即使出贴身擒拿功夫,一个翻腕,分筋错骨加上锁喉,把来人牢牢压制在身下,喝道:“什么人?——阿非!”
“是我啊……”身下的人疼得倒抽冷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林非。”
“你不睡觉跑来做什么?”沈谢连忙放他起来,给他扭正了关节,在穴位上按摩止痛活血,心里直叹这小子又不知道在发哪门子神经。
林非疼劲儿过去了,小心翼翼地握住沈谢的手,低声道:“我梦里突然明白了你说的那些话。沈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真的别那么做,我们家已经没人替我还欠你的情啦。”
沈谢心头一热,把个已经被凉风吹透的少年拥进被子里,抵住他额头轻声说道:“好啊,那你就在下面等着我,等我去了才许走,咱们一起走。”
他听不见怀里有什么动静,只觉得胸口渐渐湿了,知道林非在哭,他想着林非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脸不能不要,也不去揭穿他,只是手下又用了点劲把人抱严实。过了一会儿,林非开始轻轻说话,沈谢侧耳倾听,听他叫的竟是“姐姐”,再一试探,果然是在做噩梦。沈谢莫名地心中一酸,也有了掉眼泪的冲动。他本来就觉得父辈的账已经清算,犯不上冤冤相报,徒增劫数,这下却越发觉得,其实死在你手里,我也是愿意的。
和尚们撞钟的声响把林非惊醒了,他一看自己居然躺在沈谢怀里,还把口水蹭在人家的衣领上,顿时气急败坏,跳起来指住沈谢,涨红了一张脸,喝道:“你占我便宜!”沈谢怎么也没料到林非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想说“我没占你便宜”也不好,说“是你占我便宜才对”更不好,便低下头不说话,直到林非气呼呼地欲夺门而去,才无奈叹道:“你又不是小姑娘,我占你哪门子便宜……”
林非才回头要骂人,客房的门就响了,不等他回话,一个人就自顾自闯进来,低声道:“我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唐叔叔,您请坐,慢慢说。”沈谢一看他身形就知道是唐远,忙站起来扶他坐下。唐远在少林寺站过七年梅花桩,练就了一副柳骨松姿的好身架,如今却歪在椅背上,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看得沈谢心中一阵阵酸痛。
唐远端着茶杯笑了笑,看着沈林二人说道:“姓林的小子昨晚上扒窗户扒了那么久,冻着没?反正你
们也知道外头的事了,我现在要回青城山去,这个样子……”他说着指了指胸口,“一个人走实在走不成,你们能不能陪我一程?”
他应该是沈谢的师兄,但沈谢一直按照年纪叫他叔叔,林非也跟着沈谢叫,因此也就一直端着长辈的架子逗小孩。长辈求小辈保护,本是江湖上谁都要不好意思的事,但唐远态度自然至极,十分的理直气壮,反而叫沈谢林非立刻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唐远受伤主要在左胸,刀子没有直劈进去,所以不至于致命,但胸口肌肉被拉得几乎可以用四分五裂来形容,林非在途中驿馆给他换药时,着实被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咳……”唐远脸上悄悄带上一点愧色,低头道,“我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
沈谢提了热水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走上来瞧了一眼,惊叹道:“金屋恨!”
“你怎么会知道?”林非微微不悦,小声嘀咕道。沈谢知道他性子,最讨厌比人懂得少,尤其是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当下款款解释道:“‘金屋恨’出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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