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泼得冰冷,我低头一瞧,发现那细腻若玉的手背上落着几道狰狞的伤口,来回纵横,也不知道是被甚么东西弄伤的,裂口朝外翻出,泛着刺目的白色。
我心底不觉有些许触动。这般年纪大小的孩子,受伤如此之重,竟然连眉头都不愿意皱一下。
一般世上不怕疼的人,大抵是曾经受过极致苦楚的人。这种人因为身体里的心已经死了,变得麻木习惯,对所谓的刺骨疼痛倒也不甚在意,就如我一般。
只是,她也是这个原因么?
许是她察觉我一直盯着她的手瞧,陡然又将她的手缩了回去,藏在了背后。
我只得低低叹了口气,转过身,沿着雨雾缭绕的长街慢慢而下。
一路上她缩在我身后,连一声也不愿吭,仿佛随在我身后的只是一片轻盈若无的羽毛。不过我素来爱静,她不说话,我亦是不开口,四周只有漫盖而下的晶莹雨帘,除了噼啪的雨声缭绕耳际,别无他响。
不多时便寻到了一个医馆,古旧的木门半掩着,自里面弥散出淡淡的药香。我推开门,掀起内里悬挂的门帘带着她走了进去。
两人浑身透湿,雨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厅堂地上。医馆药台旁一个青衣短打的小少年正托着下巴哈欠连连,见我们突兀走进来,脱了手盯着我们,愣了半响,突然朝后大叫起来:“娘!”
他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
“娘!还不出来,要死人了!”
我与她不声不响地望着少年扯着嗓子大喊。正在这时,一名中年女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瞪着一双颇有几分水色的眼睛,对着那少年骂道:“嚷甚么嚷!甚么要死人了,是要死了你是不是!老娘都要忙得寻不到北了,还不去帮我捣药,就知道在这每天打瞌睡耗时间,你个。。。。。”
这是。。。大夫?
那中年女子叉着腰骂得兴起,姿态颇为不雅,后面的内容我实在不忍赘述,遂主动略过。
我瞧得委实有些头疼:我莫非是寻错了一间医馆么?
少年歪了歪头,朝我们这边示意一下,涨红着脸尴尬道:“娘啊,你别骂了,有病人在呢,再骂下去,那小妹妹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病人?”中年女子闻言一愣,将脸转向我们这边,这才瞧见了我们。
与此同时,我感到衣襟下摆被人捉住,却是她身子突然整个朝我这边倾过来,继而攥住了我的腰。我低头看去,见她瘦削的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黑发下遮掩着的耳际正泛着病态的苍白。
原先在雨中倒是不能如何瞧出,此番一缕缕殷红的血混在雨滴中,正顺着她的衣衫滴落而下,将医馆内堂的地面染上了一摊红色。
不好。
我蹲□,就势撑着她的身体,而她将脑袋整个偏到了我的肩头,随即,我听见她在我耳边低低咕哝一句:“报仇。。。报仇。。。”
她低哑地说着这两个词,颤抖的语调中缠绕着彻骨的恨意。
我将她的脸扶正,手触到她的脸颊,发现那里似火般地烫,眼睛却是闭得紧紧地,看样子竟是发起烧来,只是她嘴里依旧不住地重复着先前那句:“报仇。。。。”
这时,那女大夫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从我手里将她抢了过去,抱在怀里,拧起眉头道:“瞧瞧,这是怎么搞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哎呀,你看看这满身的血,还发着烧,作孽啊!你个做姐姐的到底怎么照顾她的!”
她恶狠狠地瞪我。
普天之下,我还从未遇到一个能这般瞪我的人,她算是第一个。
“我并非是。。。。”
“好了,你自个未尽责任,也别辩解了!这么重的伤,若是晚送过来一时半会,你这妹妹的命这也就报销了,到时看你如何是好!”她出声打断我,我那半句剩下的“她的姐姐”也就将将堵在了嘴边。
而这大夫一边数落我,一边抱着她走进内室,放到软榻上打算实施救治,我忧心她的伤病情况,自是紧随其后,一声不吭地将这大夫的责骂给生生受了去。
原先这大夫骂她儿子骂得兴起,如今揽到我身上,依旧是不减风采。我被她劈头盖脸一通痛骂,根本无从插话。
我活了那么多年,以往周围众人碍于我的身份,无不对我敬畏有加,不曾见过哪个人敢如此对我,如今我遇上这等情况,竟有些不习惯,不知如何应对了。
大夫口中兀自喋喋不休,手上则动作轻缓,开始掀开她的衣襟检查伤口,我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她周身肌肤白皙剔透,上面却是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覆盖在身上,狰狞可怖。
我瞧着瞧着,心宛若被尖针突然刺了一下,竟有些许疼痛。
我自小也是带着这般伤痕累累长大的,那些是我必须承受的伤痕。每次仪式完毕,我从幽潭里走出,娘亲总是红着眼睛,拿着伤药立在幽潭口等着我。
娘亲见我日日新伤旧伤交叠不断,也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我却连哼都没有向她哼一声,更不知道眼泪为何物。
姽稚以前总是说,我就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苦。
而如今我看见这满身伤痕,才发现我原来也是会痛的。
透过这满身的伤,我仿佛是看见了幼年的自己。
我到底是可怜她,还是可怜那时的自己?
“别再杀了,求求你们了。。。。。。。”
我的思绪被她的呓语挑开,凝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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